渾渾噩噩地走出夏宮,眾人乘車前往開羅,開羅又是一個極具風情的城市,阿拉伯人有一句諺語:什麼都怕時間,時間卻怕金字塔。
突然車窗外是兩個輪廓簡潔清晰的方錐體,那便是舉世聞名的Pyramids,法老胡夫和哈夫拉的金字塔,這世上最著名的建築,近在身邊,沙漠原來並不遠。
拉美西斯二世的木乃伊安然地躺在這座城市,圖坦卡蒙的金麵具絲毫未曾褪色,穆罕默德清真寺的尖塔挑破暮靄,教堂區的十字架隱隱閃現,花園城華燈初放,尼羅河滔滔北上。
來到這裏,胡蝶才發覺,人是多麼渺小。
古老、摩登;寧靜、嘈雜;整飭、混亂;富貴、貧困。
開羅正是一個巨大的Paradox,一切都很分明,又渾然不可割裂。
正如她此刻的心,矛盾重重。
飛機是晚上11點鍾的,所以眾人先到酒店休息,胡蝶拖著自己的小箱子,在侍應生的帶領下入住了一個房間,東西放好後,她便下樓閑逛,酒店的一樓是浪漫的酒館,她深呼吸了口氣,走了進去。
可能是現實的壓力太沉重,可能是埃及豔後的魅力太大,可能是金字塔給人的威懾太強,胡蝶忽然一下子有些恍惚,她想自己需要酒精來麻痹一下自己,清醒,或是迷失。
沒有喝很多,但她卻漸漸有了醉意。
“小姐,一個人嗎,有沒有興趣交個朋友?”一個男人前來搭訕,說的是英文,但看不出是哪裏人,胡蝶抬眸掃了他一眼,看出了男人眼眸裏不加掩飾的意味深長,他一手晃著酒杯,手腕上戴著瑞士限量款的名表,看起來身價不俗。
異國他鄉,萍水相逢,一場交易,豐厚報酬……胡蝶眨著迷蒙的醉眼,思忖著,如果她真的想用身體來賺得金錢,這似乎是最好的方式。
她猶豫著,心裏最後的那一絲理智的弦,在顫抖。
又喝了一口杯中的酒,她揚眉,裝作煙視媚行的樣子,想要問男人可以給多少價碼,可是她還沒有來得及開口,身後一道嚴謹嚴厲的聲嗓忽然揚起。
“胡蝶!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麼?”
被點名,被嗬斥,胡蝶一下子僵掉,手一抖,杯中的酒液輕晃,玻璃杯閃過一道微芒,映出她迷離的醉眼,恍惚間,她瞧見朱凱文氣急敗壞般地走來。
他一把拉開她身邊搭訕的那個男人,而後強勢坐在她身邊,瞪視著她,“你喝醉了!”
肯定的口氣,可見他有多麼不敢置信自己剛剛所看到的,在他眼裏,隻有喝醉的女人才會迷失吧。
“我……”她懦懦紅唇,卻說不出話來。
她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醉了,寧願是醉了,可偏偏又還是清醒。
見她回答不上來,朱凱文的眸色又是一緊,目光中流露出急切和懊惱,更有許多無可奈何,耐心終於用盡,他決定收斂起所謂的風度,直接跟她說個明白。
“你到底想做什麼,這樣一次次地跟著我,很好玩嗎?”
跟著他?
胡蝶驀地清醒過來,覷了朱凱文一眼鐵青的俊龐,然後順著他的視線望去,不遠處的一個位置上,空無一人,桌麵卻擺著一杯馬丁尼,她已經知道,那是他喜歡的口味。
原來他也在這裏喝酒消遣。
“嗨,好巧。”她無辜地笑道。
好巧?
這句話他已經聽她講過不下數十次了!
過去兩周的時間裏,他們無數次“偶遇”,巧得讓他懷疑這個世界上是不是隻有他們兩個人,她總是莫名出現,打擾著他一向按部就班的生活步調,但是他也從來不曾覺得她是想要糾纏他,所以對她一直禮儀相待,可是今天,她過了!
如果不是親眼所見,他不敢置信,她居然為了引起他的注意,跟一個陌生男人煙視媚行!
她以為他是君子,所以一定會過來救她是嗎?
該死,他還真的過來了!
但是,他的耐心也已經到了極限!
“我再說一遍,下、不、為、例!”朱凱文嚴厲警告,知道她有多難纏,所以他采用了傷人的措辭,“如果再有下一次,就算你跟男人去酒店,我也不會出現!”
“不,我不是……”胡蝶試圖解釋,可是朱凱文已經不再給她機會,他抽出幾張鈔票,連同她的那杯酒一起結算,然後掉頭就走。
他認定了她是故意跟蹤他,然後故意跟男人搭訕,好引起他的注意,再製造一次偶遇的機會。
可這一回,他們真的隻是偶遇,可是他不信了。
胡蝶自嘲地扯唇,現實裏,依然有“狼來了”的故事,說太多次,就再沒人信。
“小姐,我再請你喝一杯好嗎?”那個男人依舊不死心,錯過她這樣難得一見的東方美女實在可惜。
“謝謝,不用了。”她心有點痛,笑容卻更美,站起身,在男人惋惜的目光下,漠漠離開。
古城開羅,吉薩的金字塔見證了這座城市的所有過客,永遠不要以為,沙漠中的天空,就不會流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