飄雪多日,天剛擦亮,平城中郎將府的府門便早早被守門軍士們推開。
自打趙魏西往日的鶯鶯燕燕,姬妾美人被李善遣散後,占地頗廣的內院便空置了下來。
除卻周奇李善等一眾軍士居住的院落,晉楚領著人推倒了兩座小院,平整出一片校場。
此時的校場內喊聲陣陣。
場中軍士們分列不同方陣,左側數個兵陣呈鶴翼形,有彎弓射箭,亦有騎馬揮戈,井然有序攻向右側隊列。
周奇立於左側瞭台上,一手叉腰,舉目望著己方軍士進攻。
眼見對方來勢洶洶,右側瞭台上的梅七趕緊扭頭,令身旁旗兵打出旗語“六花”。
場中軍士應旗而動,擺出六花陣,將鶴翼頭陣衝得散亂了些。
梅七正自高興,眼角卻瞥見對方瞭台旗兵揮出“射箭”二字。
尚來不及反應,一支鈍頭箭羽從場下混戰的兵士中,攜著強勁的衝擊之力,直取他麵門而來。
梅七一驚,當下腰間帶力,一個側翻避了開去。
瞧得遠處梅七被一隻冷箭氣得跳腳,周奇正自得意,卻見對方旗手打出了“卑鄙”二字,不由得雙手叉腰,仰天大笑,對一旁旗手吩咐道:“速回那廝四字,兵不厭詐”。
不由得意點頭,霍大人在下角村圍困之戰用旗語傳令之舉當真精妙。
梅七正待要罵將回去,眼角瞥見場外霍大人領著李善自中堂而出。
李善將霍大人親書與帶兵鎮守長城的馮山的軍信仔細揣於懷中,穿過內院,與迎麵走來的晉楚等人匆匆見禮後,出得大門,跨馬而上,領著大隊滿載糧粟的馬車,往北麵長城而去。
晉楚身後領著的正是河間王夏侯顒為首的一行人。
嚴均落後半步,不著痕跡的眯眼打量四周,低聲問道:“我王,何以趕在歲暮之日來霍大人處?”
夏侯顒輕笑,看向遠處朝眾人走來的高大男人和他身旁緩步跟隨,滿覆白毛,神態睥睨的小狼:“歲暮來客,豈有不留人之理?”
嚴均警惕盯著白狼的同時不由視線瞟向遠處校場:“我王英明,既留,我等便可將這霍中郎將,和他所領部從,裏裏外外好生看看。”
夏侯顒勾唇一笑:“前斬駒連答,後殺且莫輿,大魏朝敢如此與匈奴人針尖對麥芒的武將可是少見。”
且望有所獲罷,也不枉他等大年三十仍在外遊蕩。
………
寒冬的夜幕如罩,恍惚間便攏上了大地。
喧囂整個白日的中郎將府漸漸沉寂。
隨著風燈漸起,幾聲梆響自院牆外隱約傳來。
歲暮,客院裏正在宴慶。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
兵士們本就豪放,又兼有客來訪,一眾人已是喝得顛七倒八,嘻嘻哈哈。
周奇打著酒嗝,長腿橫跨幾榻,右胳膊摟緊了嚴均,左手舉樽,費力瞄準眼前晃悠的人影,話說得磕磕絆絆:“你...好兄弟,敢來...來支援咱們打匈奴。”
嚴均一張樸實的臉喝得漲紅,笑起來愈發憨厚,撈起酒盅自己滿上:“不是....我,是....王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