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蘭生在素蝶的勸下棄了北平的家業,攜親眷逃去南京。
逃離北平的那日,是灰蒙的,空氣中彌漫著恐懼的味道。
踏出東交民巷所見到的仿佛是另一賭世界,飛機低吼著從頭頂掠過,百姓四散奔逃,繼而轟隆一聲,驚鵲被炸飛的石塊擊中腹部,痛得差點背過氣去。
素蝶從父親懷中鑽出來,滿地的鮮血晃得她有些發暈。
李蘭生一把拉起她:“快走!”
素蝶頭腦發懵地跟他走了一段,突然甩手毅然往回跑。
她不敢相信父親就這麼死了。
奔回到那片血泊前,素蝶顫抖地抓住那隻蒼老的手。
父親微睜著眼,微弱的聲音在飛機巨大的紮紮聲下時有時無:“素蝶……他若待你不好………積蓄……不要委屈……”
話罷他艱難地從行李中扯出一個鼓囊的布袋,素蝶連忙伸手去幫忙,不料布袋散開,掉出十幾根黃魚和幾張薄紙。
素蝶瞬間明白父親的意思,再一回眼,父親已經失去了生氣。
七月的最後一,素蝶總算逃到了南京。那邊戰火紛飛哀慟遍野,這邊仍是一副繁華熱鬧的景象。
素蝶沉於喪父之痛不大搭理李蘭生,放任他與窯姐兒廝混,從未去問過一句。每日無精打采地躺在藤椅上,望著父親留下來的那幾張地契發怔。
直到那日驚鵲踉踉蹌蹌地拿著報紙跑進來,口中喊著“北平淪陷了”,素蝶才恍然從夢中驚醒。
不過短短幾日,北平就屬了他國的名。素蝶一腔憤懣鬱在心底,卻是什麼也做不了。
她隻是一個下九流的戲子罷了,又能做些什麼?
素蝶想起父親臨終遺命,眼中流出一滴清淚。素蝶深知李蘭生的為人,自知嫁他必受委屈,但若能在亂世中護得家人周全,受點委屈又算什麼?她極力勸李蘭生離開北平是為保命,豈料父親竟因此喪命!
父親已經死了,她又何必再受這份委屈,不如去尋回自由身,重整父親留下的基業。
如此,才有了春和戲園的那一鬧。
素蝶在房裏聽到驚鵲的哭聲,心中怒火已被她澆息了大半。素蝶拉開門,倚靠在門前的驚鵲冷不防地摔了進來。
一張秀麗的臉哭得梨花帶雨,極為惹人憐愛,但在見到素蝶的一刻又轉為黑臉,一言不發地坐在地上。
素蝶又好氣又好笑,在驚鵲麵前蹲下:“始終還是孩子心性。”
驚鵲白了她一眼,挪過身子背對著她。
“我知道你恨我。”
素蝶也在地上坐下來,柔聲道:“你跟了我六年,我也教了你六年。這六年來我和父親不曾虧待於你,如今我想在南京重開父親的麗景戲園,你可願意幫我?”
驚鵲反駁道:“縱是不曾虧待,也不能洗去害死我養父的罪過。”
素蝶心中又起怒意,起身道:“你既不吃敬酒,那滾出去罷,以後你我見麵就是仇人。”
驚鵲突然心慌,急忙回身抱住素蝶:“我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