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南京。
他竟然會告訴她，他的所在？
他真的放手了。
她望著葉三爺瀟灑離去的背影，莫名地有些悵惘。
一低眸，三爺的座位上有一個盒子。打開一看，裏麵是一株已經枯死的幹枝，旁邊有一張泛黃的信紙，上書：
“民國三十年，春蘭枯死，素蝶遠去。”
淚水陡地滾滾落下，濡濕了字跡。
恍惚中回到與他斷情的那一日，他問她：“你愛過我嗎？”
他待她如此，孰能漠視？隻是她欠他的，辰君已經替她還完，從此互不相欠，一別兩寬。
隻願他好。
有人遞來手絹，素蝶一抬頭，是毓珺。
她破涕為笑：“讓你看笑話了。”
“你的笑話我看得還少麼？”毓珺笑了笑，“明日有一場超度英魂的法會，你要不要去？”
她一念，想起辰君，“當然要去。”
太平本是英雄定，
不見英雄享太平。
這場水陸法會頗為宏大，分設內外共七個壇場。壇場清淨莊嚴，水陸法師及僧尼均在內壇誦經超度英魂。白日誦經聲不斷，佛號相續；夜晚於麵燃大士壇放焰口，超度饑苦眾生。以助已故者同生淨土，早登蓮邦。
曆時七天七夜法會結束，僧尼各自還寺。
素蝶和信徒們退至一旁，目送法師離開。不經意一瞥，自尼姑群裏瞥見一張熟悉的麵孔，不禁驚呼：“驚鵲？”
那尼姑微怔，也不看她，若無其事地跟著靜安師太繼續往前走。
素蝶追上去仔細看了，一把拉住她：“你就是驚鵲！你怎麼皈依佛門了？”
“施主認錯人了，貧尼歸塵。”
“你為何不認我？”
“貧尼當真不是你要找的驚鵲。”
靜安師太回過頭來，溫和笑道：“歸塵，莫要打誑語。”
驚鵲嘟囔著嘴扭過頭去，看見人群中的毓珺，驀地想起一樁往事，於是向靜安師太鞠躬道：“師父，我可否晚些歸寺？”
靜安師太微微頷首，拂袖去了。
驚鵲從脖間取下一條鏈子，遞給毓珺：“這枚玉鎖，你可還認得？”
他猛地拿過來，反複翻看，“這是我家的傳家玉，我怎會不認得！我將它送給了阿雅……怎麼會在你這裏？你見過她？”
“妙雪曾來投奔，還告訴了我阿雅的遺言。”
“什麼遺言？”
“阿雅說……如果見到毓珺，請告訴他，我愛他。”
毓珺心口一揪，疼得喘不過氣來。
她為他自困囚牢，誤了終身。她一直在等他的一句話，可走盡短短一生都不曾聽見，她甚至到死都不知道他愛她……
他若能早些表露心跡，她可還會絕望逝去？
一念至此，不禁肝腸寸斷，從此人間有白頭。
素蝶欷歔不已，正想寬慰幾句，眼瞅驚鵲離去，忙喚：“驚鵲，你當真不認我了麼？”
“認不認的，有什麼所謂？你我不過水中浮萍，需時則聚，棄時則散。”
“你這丫頭，總這般沒心沒肺，你可知方致良一直在找你。”
驚鵲回過頭來，冷淡道：“請你轉告他，我與他已經緣盡，不必再來找我了。”
“可是……”素蝶還想再勸，卻被打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