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風蕭瑟,落葉隨船槳聚散。素蝶坐在船頭,忐忑不安。
想見又不敢見。
不見是遺憾,但怕見了一腔柔腸成斷腸,是滿心失望。
滿目蘆花飛舞,似仙女剪碎的白雲。素蝶伸出手,蘆花在她掌心溫柔地揉蹭,飛花也有情。
萍萍忽然嚷叫:“姐姐,就是那艘畫舫!”
素蝶順著她的指向望了一眼,慌忙走進船艙。
“萍萍,罷了。”
“怎能罷了?”
“相見爭如不見,回去吧。”
“他一定想見你。”
“我不想見他了。”
每年此時,萍萍都能看見程澈出現在秋風渡,不由得欷噓歎息,很早就想撮合他們。現下機會來了又要放棄,她哪裏肯依,於是鉚足了勁劃槳,拉長腔呼喊:
“好看哥哥——素蝶姐姐在這裏!”
沒有回應,一陣空白。
船奮力挨近了。
萍萍跳上畫舫,大嚷:“好看哥哥,素蝶姐姐就在船上!快出來呀,你不是一直記掛她嗎?”
“我何曾記掛過她?”他聲音冷漠。
“若未曾記掛,何以每年來此?”
“不過是寫生罷了。”
“那為何畫上的女子是素蝶姐姐?”
“你這小丫頭片子,懂什麼?”
一個俏麗的女子從船艙裏走出來,仔細打量一番素蝶,挑眉微笑:“他畫的人,是我。”
原來是自作多情。
素蝶羞窘不已,船艙是露空的,卻是避無可避。再一抬眸,程澈站在那女子身側,看不出喜怒哀樂,似乎與她不曾相識。
“你找我有何事?”
“……無事。”
“聽說,你被葉初新休了?”
“是,拜你所賜。”
素蝶眉頭微皺。
她何以要來此地給自己找難堪?
他諷笑:“原來葉初新這麼經不起挑撥,可見他對你不是真心。”
“真不真心的,外人也看不清楚。”
“是,我是外人。在你眼裏,他永遠比我好。”
“何苦在你夫人麵前重談舊事?”
“楊素蝶,是你負了我。”
“罷。”她急於脫身,“你隻管提條件,我盡量還你。”
他攬住身旁女子的肩膀,“茱莉婭缺一個傭人。從今以後,你做茱莉婭的傭人。”
“我欠你,但不欠她。”
他揚起眉梢:“你還給她就等同於還給我。”
她麵色一沉:“萍萍。”
萍萍見勢頭不對,連忙跳到小船上,還不忘嘟囔嘴朝程澈做了個鬼臉。
沉寂半晌,程澈待還要說些什麼,萍萍已經奮力劃遠了。
此番結果她早已料到。八年,她憑什麼教一個男人對她念念不忘八年?如今看他過得好,心中的愧疚也著實減輕了一分。隻是要她做他夫人的傭人,實在是明目張膽的羞辱,清傲如她怎會答應。
她可為他赴湯蹈火,可為他賠命,但伺候別人卻是萬萬不能。
一腔期待悵惘落空,素蝶心中鬱結,回到酒店就托人去買票,打包好行李要連夜趕回北平。
夜晚的碼頭乘客寥寥無幾,晚風涼骨,素蝶衣裳單薄,環抱著雙臂在候船室等候。
肩上忽地蓋了一件衣服,素蝶茫然回頭,隻見程澈冷著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