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文 一(2 / 3)

第二天,杜墩能走的人都出動,除了張姓是村中大姓外,剩下的也多多少少沾親帶顧。送葬隊伍抵達村外的墓地,一座新墳旁已挖好墓穴。在一片哭泣聲中,墳丘隆起,張道幹爺爺奶奶三個月內相繼過世。

事情都與一個叫魏三的土匪頭子有關。

這魏三從二十年前就縱橫洪澤湖,當地國民黨軍始終拿他沒辦法。可以這麼說,洪澤湖沿岸村鎮沒有被他勒索過的,死在他手中的人更是不計其數。日本人來了後,魏三部被國民黨當局招安,掛上了江蘇獨立旅番號,卻又不抗日,反而和日、偽、匪互相勾結、沆瀣一氣,與中共領導的地方武裝為敵,結果被新四軍第三師重創,最後投靠日軍成了漢奸,其殘部組建便衣隊專門與抗日力量對抗,還充當起征稅搶糧的急先鋒。

1942年,中共因為種種困難,為減輕各抗日根據地的負擔,實行精兵簡政。活動在淮北的新四軍四師主力撤出泗洪,魏三等漢奸乘機領著日偽軍下鄉搶掠。

五月,冬麥收割時,魏三領著一股日偽軍竄至杜墩村。張道幹爺爺為護住口糧拚命阻擋翻箱倒櫃的偽軍,被魏三一槍擊中要害,當場就沒了氣。

在親戚和鄉鄰救濟下,張家四口挺到了春小麥成熟,魏三又帶著偽軍來了。張道幹奶奶當時正抱著侄孫女,也就是張正堯的小女兒,忙將木門關上,死命抵著不開。誰知魏三又是一槍,子彈射穿木門鑽過老人的後背,又穿透小女孩腹部。

已哭幹眼淚的張母領著張道幹兄弟在兩位老人墳前分別磕頭,然後在旁人勸說、攙扶下蹣跚著返回村子。

等漢子們收拾好,張道幹依然帶著弟弟張道生跪在墳前。張道生剛十歲,羸弱的身體已是搖搖欲墜,張正堯忙讓人將他抱回去。其他人欲勸一動不動的張道幹,被張正堯製止。又過了好久,張道幹用嘶啞的聲音道,“正堯叔,我想去找新四軍。”

張正堯一點也不意外,隻是小聲提醒,“道幹,現在你可是你家唯一的男子漢,你走了,你媽和道生怎麼辦?”

對呀,自己走了,媽和弟弟怎麼辦?張道幹陷入了兩難,可親人的血億不報又難安心。

見張道幹臉色紅一陣白一陣,知道他在糾結什麼,張正堯一把拉起他,沉聲道,“道幹,聽我的,先回家,然後耐心等!”

張道幹不情不願又無奈地嗯了聲,跟在張正堯後麵向村子走去。

“正堯叔,你說他們什麼時候回來?”

“這……我就不清楚,但我知道他們一定會回來。”

又默默走了一段路,張道幹的聲音又響起,“正堯叔,你是新四軍?”

張正堯身體一凝,搖搖頭,又盯著一臉失望的張道幹叮囑道,“道幹,以後就算你加入新四軍,也別輕易對別人說,哪怕是最親近的人。”

“為什麼?”張道幹茫然地追問,在他看來參加新四軍打小鬼子漢奸土匪是件光榮的事,為什麼還要藏著掖著?

張正堯沒解釋,隻說了一件事,前幾天他去屠集趕集,經過小鬼子據點時看到一份布告,新四軍一個叫楊才厚的區長全家都被大袿隊暗殺。這大袿隊是當地漢奸便衣隊的別稱,因這些漢奸都身著黑衣長褂而得名。

說完,張正堯看著若有所思的張道幹問道,“明白了?”

張道幹點點頭,“我明白正堯叔的意思,到處亂說的話,會給自己和家人帶來危險。”

“就是這意思。”見張道幹領悟的這麼快,張正堯滿意地笑了,誰知對方詭異地盯著自己。

張正堯明白了,忍不住嗬嗬笑起來,“臭小子,你正堯叔哪兒像新四軍了?”

“真不是?”

“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