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威武。”張道幹滿臉羨慕地看著一隊新四軍縱馬飛馳而過,沈宏飛、裴大江等人也停下觀望。
帶隊的馬振藻解釋道,“同誌們,這是第四師騎兵團。”在眾人歡呼聲中,又道,“主力追擊小鬼子,咱們也得盡快趕到朱家崗。”
“是。”應聲中,所有人邁動沉重的雙腳再次疾行起來,他們是奉軍分區命令急赴朱家崗打掃戰場。
與一隊隊騎兵、戰士交錯而過,張道幹他們終於踏上土崗。雖有心理準備,可所有人還是被戰場的慘烈嚇了一跳,到處是燃燒的房屋。
簡單分工後,馬振藻帶著張道幹等十幾人趕到曹圩。
“振藻,你來了。”正指揮老鄉搶救傷員的楊美田隻是打了個招呼,就催馬振藻他們去清理戰場。
在東大門處,張道幹發現了幾具新四軍戰士遺體,望著比自己還年輕的麵孔,再也忍不住,失聲痛哭起來。聞聲趕來的馬振藻等人同樣泛起淚花,蹲下,小心翼翼地將烈士抬上擔架運下去。
“道幹,這就是犧牲。”馬振藻哽咽著安慰。
“這就是犧牲。”張道幹哽咽著重複。
“快來人,這兒有小鬼子的屍體。”
聽到沈宏飛驚呼聲,馬振藻帶著張道幹趕了過去。在大門外數百米處一塊窪地,散落著不少日軍屍體。
“十三具。”沈宏飛興奮地報告,“還有一個女小鬼子。”
這時又有幾個隊員過來,聽到馬振藻下令掩埋,憤怒地表示要將這些屍體扔遠點喂野狗。
馬振藻眼一瞪,厲聲道,“同誌們,咱們這些做,那和小鬼子還有什麼區別?”
隊員頓時安靜下來,張道幹強脾氣又上來了,瞪著紅眼嚷嚷起來,“憑什麼?他們是侵略者。”
見其他隊員也是一臉不甘,馬振藻耐心說服,“他們都是日本帝國主義的犧牲品,也是爹媽生養的。”
大道理,張道幹他們不一定聽得懂,但卻被一句爹媽生養的打動了,默默處理起屍體。
“咦,左手怎麼沒有小指?”、“我這也沒有。”……
聽到隊員們接連叫起來,張道幹停下動作,也看向屍體左手,果然,小指不見了,傷口處很平整,一看是有人用刀切斷的。
“同誌們,是小鬼子自己弄的。”馬振藻見多識廣,向隊員們解釋,日軍撤退時,如果戰死者帶不走,就會切根小手指。
張道幹繼續翻找,將彈藥、皮帶等東西一一放在邊上,正要走向另一具屍體,目光停在了胸部處,別著一枚勳章,上麵還寫有字,不由好奇地摘下。
“馬大哥,寫的啥?”
馬振藻接過一看,“道幹,偽滿洲國。”見張道幹還是一臉茫然,又道,“就是咱們的東北三省。”
“呸。”張道幹憤怒地吐了口唾沫,作勢欲扔,被馬振藻叫住。
“道幹,這個留著。”
“留著?”張道幹不解地反問,想不通有什麼用。
“這可是小鬼子侵略咱們的罪證。”
聞言,張道幹忙將勳章遞到馬振藻麵前,沒想對方笑道,“你收著吧,不必上交。”
“敬禮。”夜色中,隊員們在馬振藻帶領下向數排墳丘莊嚴舉起右手。不遠處,還有一座大墳,裏麵埋的就是那十三具日軍屍體。
1943年底,朱家崗烈士陵園建成,除了七十三座烈士墓外,園內一角還豎有一墓碑,上書,“日本陣亡將兵之墓”,成為世界上唯一一座“敵我共用”的陵園。
在同一個戰場、同一次戰鬥中,敵我雙方的陣亡者共葬於同一墓地,在世界墓園史的記載中絕無僅有。這與野蠻殘暴的日本侵略者采取活埋、火燒、肢解、放狼狗撕咬已失去反抗能力的中國將士和手無寸鐵的平民相比,簡直是天壤之別、人畜之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