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九四六年十一月,大運河西岸一個叫周羅莊的村落在戰火中燃燒、呻吟。
轟轟轟,隨著炮火延伸,密密麻麻的國民黨軍士兵向幾乎夷為平地的周羅莊漫去。
“同誌們,準備戰鬥。”此起彼伏的命令聲中數百名解放軍戰士從硝煙中爬起。
“打。”隨著數聲怒吼,步槍、機槍紛紛開火。
呯呯呯、噠噠噠,無數子彈織成火網向瘋狂突擊的敵人卷去,所過之處鮮血飛濺、慘叫連連,鋒線上的國民黨軍士兵如成熟的麥子整片整片倒下。在督戰隊壓迫之下,後繼的士兵踏著同伴的鮮血、屍體甚至哀嚎的傷員繼續瘋狂前突。
類似場影,在淮北境內的大運河各處上演。
六月,國民黨當局撕毀《雙十協定》,向共產黨各大解放區大舉進攻,全麵內戰爆發。
經過數次戰鬥,華東解放軍主力撤出泗洪,軍分區部隊掩護地方幹部分批撤向運河東岸。
張道幹所在的營途經周羅莊,被兩個團的國民黨軍伏擊,陷入絕境。
依靠優勢火力和兵力,國民黨軍不計傷亡的攻擊終於成功,以數倍代價拚掉東南角的解放軍後突入莊內,隨即雙方展開更加慘烈的白刃戰。
從其它方向連續擔調幾拔兵力後,營長知道事已不可違,為了保存有生力量,痛苦地下達撤退命令。
一間半塌的民房中,張道幹、沈宏飛,還有幾名戰士端著上好刺刀的槍支正要衝出去,被及時趕到的文書曹佃仁攔住。
“同誌們,撤。”見張道幹他們瞪著自己,曹佃仁忙解釋,“這是營長命令。”
軍人已服從命令為天職,張道幹含著淚水看了眼在敵群中苦苦支撐的戰友,咬牙隨著隊伍離去。
沒有陷入敵陣的百名戰士從還在控製中的防線撤出周羅莊。
“抓住一個活的共匪,賞十塊大洋。”
在高額賞金刺激下,國民黨軍士兵嗷嗷叫著展開追擊。
夜色終於降臨,一片草樅中,張道幹半跪持槍警惕地觀察著四周,邊上,沈宏飛快速地為腳部中彈的曹佃仁包紮傷口,遠處,無數火光閃現,不時還響起槍聲。
動了下,曹佃仁忍著錐心的疼痛,朝緊張看著自己的沈宏飛露出了比哭還難看的答容,“你倆走吧,別管我。”
“文書,你放心,我力氣大,一定會背著你找到部隊。”
曹佃仁心中一暖,但知道這是不現實的,帶著個傷員,根本無法躲避敵人的搜捉,“聽我說,逃出一個是一個。”
這次,沒等沈宏飛說話,張道幹的聲音響起,“文書,我再不會放棄戰友。”
兩人看了過去,張道幹還是背對著,但從他不斷抖動的雙肩來看,肯定是在為那些沒來得及撤退的戰友難過。
“對,文書,我倆絕不放棄你。”
稍事休息,張道幹請示,“文書,這兒太小,天一亮敵人肯定會來搜查。我記得前麵就是玉米樅,我準備去偵察下。”
略一思索,曹佃仁點頭同意。在兩人囑咐聲中,張道幹貓腰持槍向前衝去。
數十分鍾後,張道幹再次回到草樅,突然隱約聽到槍聲,心中一緊,那個方向正是沈宏飛與曹佃仁的藏身之處,沒有絲毫猶豫,全速衝了過去。
槍聲更加清晰、密集,當隱約看到人影時,張道幹停下,舉槍瞄準,正要勾下板機時,沈宏飛的怒吼聲響起。
“想讓老子投降?沒門,老子戰友一定會打回來,肯定給老子報仇。”
聞聲,張道幹不由鬆開了板機,知道這是沈宏飛在暗示自己別暴露。可就這麼眼睜睜地看著戰友犧牲?
“媽媽、弟弟,我對不起你們。”腦海中閃過撤退前哭成一團的張母和張道生,張道幹流著淚水再次將槍口對準一個不影。
“馬大哥,對不起,我失約了。”喃喃自語中,食指再次用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