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客收起了刀鞘,原路返回。
誤闖的趙譽在山野怪林裏倉皇亂跑,不知跑了多久,小腿長期處於疲勞狀態,抽筋摔倒在地上。
他捂著疼痛的小腿退在一旁,一邊要注意身後追上來的刺客,一邊要忍受抽疼的小腿,一心二用,真是分身乏術。
見身後沒有人追上來,趙譽才鬆了一口氣,抱著疼痛的小腿一瘸一拐地跑到大樹下坐著。“這裏是哪裏?六叔怎麼樣了?”
趙烝年輕時候行走江湖也沒見缺胳膊少腿,自然是有護身之法,但對方來勢洶洶,他們沒有準備也不知道能否應付過來。
萬鳥歸巢,天漸漸黑下來了,白天裏藏起來的東西,一到晚上盡情地放肆起來,山裏頓時就是另一番天地了。
烏鴉哀啼,黑影叢叢。
趙譽站起來,順著小路往回走,趙烝若是無礙,發現自己不見,這個時候也該來了。
可事實卻沒有按照皇帝陛下所設想那般美好,一直走到了許久都沒有看見趙烝的人馬,反倒是自己又走回了老地方。
陛下的心頓時揪了起來。
怎麼回事?
我迷路了!?
陛下能對付狡猾陰險的權臣,會拿捏對方的弱點,隻手撥動風雲,一聲令下千軍齊發,如今困在這小小地一方天地裏。叫天不應叫地不靈,該怎麼辦?
趙譽一時間犯難了。
山林怪叫聲不斷,草叢裏時不時傳來稀稀疏疏的聲音。他仿佛驚弓之鳥,繃緊了身體。蒙頭亂走,一時沒注意,不知碰到了什麼,耳邊傳來一陣呼哧聲,腳下有什麼東西在動。
趙譽還未看清是什麼,腳下驀然掀起了一張巨網將他兜了起來,像個燈籠似得掛在樹上。
今天出門是諸事不順,想必黃曆上寫著忌遠行,皇帝陛下心想。這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地方,是誰人設下的陷阱?
這時,不遠處傳來了一陣馬蹄聲,隱隱還有火光晃動。
趙譽屏息凝神,對方是友是敵?是不是皇叔的人馬?
馬蹄聲由遠而近駛來,一束束火把相連,如同黑夜之中的火龍,向身處在陷阱裏的趙譽湧來。為首的是個膀大腰圓的大胖子,赤坦著上身,腰間掛著一個大葫蘆,手裏提著九環大砍刀。
他身後跟著的是一個騎馬的小夥子,看似年輕俊俏,唇紅齒白,眉目間若隱若現地散發著逼人的殺氣。
“看看今天抓到了什麼?”大胖子舉著火把上前,“喲!是個人,咱們今晚吃人肉包子了。”
山匪小兵舉著火把上前,光線映照在趙譽的臉上。他頭發散亂,幾縷發絲貼在額頭上,衣服也破了幾個大洞,可是身上那股貴氣卻不減,看上去就是誤入山裏的貴公子。
“謔,居然是一個長得挺漂亮的小白臉。”為首的胖子轉頭對那俊俏的小夥子說道。“留給你當壓寨相公怎麼樣?”
坐在馬上的俊小夥打量著網裏的趙譽,雖說一身髒臭,可是骨骼和五官確實長得清秀,洗幹淨了定是相貌堂堂的貴公子。
“長得果然俊俏。”俊小夥說道。“帶回去,當壓寨相公。”
趙譽心裏一驚,怎麼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山寨裏燈火通明,人聲鼎沸,山匪們連忙殺雞宰羊,披紅戴綠,將大廳布置得紅紅火火。今夜寨主要成親了!
趙譽被關在了的廂房裏,那胖子站在門口吩咐道:“先給姑爺上些食水。等我們布置好了就請姑爺拜堂!”
趙譽心急得嘴角都要氣泡了,這剛出狼窩又入虎穴,今天早上趙烝才調侃他,這時就一語成讖了。
他皇叔不去算命真是委屈了他這一身的本事了。
趙譽在房裏來回踱步,不成,不能坐以待斃,我得想個辦法逃出去才行。
他在房裏轉悠一圈,翻箱倒櫃一陣,這窮山寮,愣是連個護身的東西都沒有。窗口被從外麵封死了,根本就逃不出去。
趙譽頹廢地坐在椅子上,他成了大昭第一位逼婚的皇帝,對象還是山匪,京畿裏那些打著皇後寶位的狐狸們絕對沒有想到,他們心心念念的皇後位置被一個山匪搶了去。
下人送來了食水和洗臉的熱水,趙譽偷偷打量對方的身手,估計三招不到,準保就會敗在對方的手中。
這麼嚴峻的時刻,趙譽居然還能分出心整理自己的儀表。洗了一把臉,喝了幾口粗澀的茶水,混亂的腦子漸漸穩定下來。
回想起在學堂裏,曾聽老先生,敵強我弱之下,以退為進。我不妨先答應他,騙她帶我下山,找到了趙烝之後,便可化解這一場危機了。
趙譽心裏盤算好,也就踏實了。
外頭鑼鼓聲響,喜堂布置得差不多了。那大胖子抬著花轎,手裏捧著大紅喜服,大步流星走到趙譽休息的廂房外,身後還跟著幾個服侍的丫鬟。
“姑爺,我們進來了。”大胖子不請自入,指揮著身後的婢女進去伺候。
“打扮得好看點,塗點胭脂也可以的,看著氣色好!”
趙譽“…..”
趙譽忍著氣,讓婢女折騰完,在一群人的簇擁之下,送上了花轎,一路吹吹打打,抬到了大堂的外頭。
門口站著一位陰陽克擇官,他手持花?,裏麵盛著穀豆錢果草節等,一邊念著咒祝詞句,一邊將穀豆錢果草節等望門而撒。
這是大昭迎親前的習俗禮節,稱之‘撒穀豆’,一般隻在民間,之前聽趙烝說過,不想到今日不僅有幸見了還有幸被撒了一身。
撒了豌豆,跨了馬鞍,裏裏外外折騰了大半天總算是進到大廳了,高堂端坐一位年輕俊小夥,身下的交椅鋪了一張完整的虎皮。他身穿一身大紅袍,頭發用同色的絲帶紮著,目光平和又暗藏的刀鋒,麵相英俊卻又不失陰柔。
趙譽定睛一看,這不是之前馬背上的俊小夥嗎?和我拜堂不是她,那我身邊的人是誰?
趙譽偷偷瞧了一眼身旁的新娘,新娘子身段不平不翹,像一根粗壯的竹竿上頭裹著一件喜服。臉上麻子星羅密布,一張大臉可盛日月。
一旁還有一個,同樣身著一身喜袍,眉目冷峻,帶著幾分不羈和煩躁,身形挺拔細長,抱著手臂不耐煩地站在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