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明地解決(1 / 3)

作為《甄嬛傳》十級學者,薛義的一大心願就是自己的好朋友顧驚秋能夠鼓起勇氣剃個光頭去演個清宮戲。可惜小顧同誌非常寶貝自己那幾根毛,堅決否決了這個提議——但是現在,薛義願意放棄看顧驚秋主演的宮鬥劇,也想知道這個周衍是什麼人。

顧驚秋無奈地在心裏歎了口氣,用一種他所能想到的最生疏的口吻接了電話:“周總。”

“到北京了?”

“嗯。”顧驚秋簡短地回了一聲,同時一腳踢開了試圖偷聽的薛義。

“我後天晚上有空。”

“嗯……啊?”

周衍在那頭頓了一下,然後才像是隱約帶了幾分笑意似的解釋道:“不是你說,想請我吃飯嗎?”

“……”顧驚秋懊惱地閉了閉眼睛,覺得自己大概在周衍麵前又成了一個白癡了,“是。呃……”

“怎麼?不方便嗎?”

“那天我有一個通告,不知道會到幾點。”

“沒關係,告訴我地方,我等你。”

“……”

“你想吃什麼?”周衍沒理會他的無言以對,順理成章地開始準備安排一切,“傷口都還沒拆線,隻能吃點兒清淡的吧?”

顧驚秋趕緊回過神來:“不用不用……周總,是我請您吃飯,怎麼還能勞您費心安排。”

他這兩句話說得恭敬又客套,薛義皺著眉頭看了他兩眼,確認他大概隻是在拍什麼老板的馬屁而已,頓時沒了興趣,悠哉悠哉地從沙發上起身去樓下拿外賣了。顧驚秋剛鬆一口氣,才發覺周衍那邊好像沉默得有點久:“……周總?”

“嗯,我在。”周衍不緊不慢地應了一聲,“你今天怎麼這麼見外?”

顧驚秋莫名有點兒臉紅,這話說得,就跟他們什麼時候成了“自家人”一樣。

不過周衍沒有薛義那種非要糾纏到底的毅力,他說完了這一句,也不等顧驚秋回應,便單方麵地結束了對話:“那你好好休息吧,後天再聯係。”

等到薛義拿了外賣回來,顧驚秋已經掛了電話,電視裏放的內容也已經從《甄嬛傳》換到了《卻道天涼好個秋》,顧驚秋正專心致誌地看著屏幕裏的自己。

薛義嘴裏響亮地咂了一下舌頭,把外賣餐盒往茶幾上一放:“這個世上怎麼有你這麼自戀的人?”

顧驚秋頭也不抬:“最好的演員都是自戀狂,就像最好的編劇都是變態。你懂屁。”

屏幕的他正往前跑,突然聽見有人叫了自己一聲,此刻正好回過頭來,對著鏡頭露出了一個毫無戒心的笑容。

“……”薛義把一句“臥槽好帥”堪堪叼回了嘴裏,摸了摸自己的心髒,覺得再這麼下去,鋼鐵直男的人設要崩,趕緊多看了兩眼身邊這個脾氣又差嘴又毒的豬頭,頓時感覺世界又直了回來。他一邊坐下一邊把一個餐盒分給顧驚秋,卻見顧驚秋拿起遙控器又把剛才那個鏡頭倒了一遍,終於沒忍住問了一句:“你在家沒事兒就這樣反複看你自己的電視?看不膩啊?”

這得自戀到什麼程度啊?

顧驚秋漫不經心地“嗯”一聲,“啪”地掰開了一雙一次性筷子:“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我反複看是為了找問題,以後改進。”

哦,說得還挺冠冕堂皇。

“那你剛才看出什麼問題了?”

“那個鏡頭?”顧驚秋低頭看了一眼他點的菜,挑挑揀揀了一會兒,才勉強夾了一片白菜葉子,“沒什麼問題,就覺得很帥,下飯。”

薛義手裏兩根筷子“啪”地一折,然後一把端走了顧驚秋剛想去夾的一盒肉:“不許吃醬油!”

隔了一天,顧驚秋如約拍攝。

他是直到了現場換造型上妝的時候才拿到了“劇本”,當然,總共也就幾頁,與其說是劇本,不如說是大綱。簡單提要了一下情節,最後兩張紙,就是所有的台詞了。但出乎他意料的是,單就這個情節大綱而言,這個故事其實相當有意思。講的是一個“都市武俠”的概念,把傳統到甚至有幾分俗套的武俠情節嫁接到了現代都市,荒誕離奇又不失有趣。反派當然還是逃不了為了武功秘籍殺了主角全家的巢臼,甚至連戴麵具的中二設定都如此原汁原味地帶著早年香港武俠漫畫的風味。雖說反派的陰謀貫穿了整個故事,但真正和主角的對決——也就是需要顧驚秋出場的地方——隻有三場戲,還是傳說中的表麵不動,其實暗中以“內力對決”,也就是說,全是顧驚秋一個人在綠幕上演,連個對手演員都沒有。

拍攝進行得很順,果然如朱正陽所說,台詞根本不需要什麼時間準備,基本都是顧驚秋臨場發揮了幾句。直到最後反派被打敗了,倒在地上麵具碎裂,才露出了顧驚秋的臉。為了遮掩他眉骨的傷口,還特意加了個麵具沒碎幹淨的設定,堪堪留了一塊殘片遮住了他的右眼。最後拍出來的效果相當驚豔,顧驚秋功力盡散,一霎白頭,及腰的銀色長發甚至還泛著一點幽幽的藍光,整個人像一個破敗的木偶一樣歪著頭,殘損的麵具和嘴角的鮮血都為他平添了幾分病態的美感。等到拍攝結束了,顧驚秋甚至都一改之前的偏見,還有點兒期待這部電影上映了。

最後卸妝的時候顧驚秋給周衍發了一條微信,發現竟然正好是五點左右。他這麼多年還是頭一回感受到了朝九晚五的八小時工作製,不由感到十分新奇。正對著手機傻笑,就聽見有人叫他:“顧老師。”

顧驚秋一回頭,正是曾黎那個“把兄弟”,是個姓曹的,頭頂也禿了一片,看上去簡直像曾黎的親兄弟。一見是他,顧驚秋趕緊站起來打招呼:“曹先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