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驚秋從前聽說過一個理論，說是明星都有一個常人沒有的技能，就是會自己找鏡頭——也就是說，他們這些常年生活在鏡頭下的人，比一般人對“被注視”這件事都更加地敏銳，所以即便是私人的行程，在路人的糊拍下，明星們也多是狀態極佳，對體態和表情的管理時時刻刻都不會鬆懈。
這個理論聽上去有點兒玄乎，但是顧驚秋覺得，可能真的是有點兒道理的。
所以，他幾乎是第一時間就感覺到了那個陌生人的凝視。
公寓樓裏的電梯做了鏡麵的處理，又裝飾了繁複的金色紋路。陌生人像一團陰影似的，在細窄的鏡麵裏影影綽綽，看不真切，人卻始終鬼鬼祟祟地和顧驚秋保持著一段距離。
電梯“叮”地一聲，到了。
沒有人下來。顧驚秋站在電梯口，感覺自己全身的每一個毛孔都變成了眼睛，牢牢盯著身後那個人的動作。
如果他跟過來……如果和他一起呆在密閉空間裏……
顧驚秋覺得自己已經把各種情況都想遍了，實際上卻隻是過去了一秒。他像是一個被牽著線的木偶一樣，渾身僵硬地走進了電梯裏。
電梯門緩緩地在他麵前合上——緩慢到大概有一個世紀那麼長。顧驚秋目不轉睛地盯著門口，渾身的肌肉都僵直了。但是那兩扇門卻還是不緊不慢的，像是隨時等著有一隻手伸過來阻住它們合上似的……顧驚秋微微活動了一下自己左邊的肩膀，他不是左撇子，如果用左手出拳的話，力道勢必要小一些。但要趁其不備把人撂倒也夠了……
電梯門輕微地“叮”了一聲，徹底合上了。
周衍仍舊站在單元樓外，臉頰貼著電話，焦躁地原地打轉：“……是，就是那個明星顧驚秋……有人跟蹤他，懷疑持有武器……”
“懷疑持有武器？”
周衍深吸了一口氣，努力使自己聽起來不要那麼像一個被迫害妄想症：“應該是刀，藏在懷裏……是，大概170，中年男子，穿一件黑色棉襖。”
接線員在那頭尷尬地頓了一下：“對不起周先生，我們不能因為您單方麵的揣測就派警力……”
“顧驚秋兩個禮拜之前才被人撞了車！”周衍幾乎遏製不住自己的音量，“問問那件案子的負責人，有人想要製造意外！”
“好的周先生，我馬上去了解一下……”
“來不及了，你！”周衍一拳打在了該死的玻璃門上，感覺自己的一顆心都快要從喉嚨裏跳出來了。
聽筒裏的接線員依然在喋喋不休地說著什麼，聽上去像是她很想給周衍先叫一輛救護車來看看。
兩個身穿工裝的男人從他身後穿了出來：“勞駕，讓一下。”
周衍下意識地退了一步，看到那兩個人已經掏出了一張門禁卡，刷開了玻璃門。周衍立刻掛了電話，像是貼在那兩個工人身上似的，轉眼就跟著進了單元樓，直奔電梯而去。
“誒！那位帥哥！”那工人叫了一聲，“別坐電梯啦！壞啦！”
周衍一愣：“什麼？”
“是啊，這不喊了我們來修嘛。”那工人提著工具箱，給他指了指對麵的另一部電梯，“您乘這部吧。”
周衍站在那裏，臉上慢慢露出了恍然的表情，某種隱秘的歡欣像火苗一樣瞬間點亮了他的眼睛，幾乎可稱之為是“劫後餘生”一般，但旋即又被一片陰霾遮住了，他無聲地在袖子裏捏緊了拳頭，控製住了自己聲調的平穩：“有人被困在裏麵了嗎？”
“可不，所以趕緊來了嘛。”兩人一邊說著，一邊已經擼擼袖子準備幹活。北京人好聊天，看見周衍還在旁邊站著，那師傅又道，“不應該啊，控製櫃排查過了，沒問題啊……這電梯還在一樓，根本就沒上去，您說這好端端的怎麼把人困裏頭了……來咱們先把門打開。”
周衍沒控製住自己，整個身體都微妙地往前傾了傾，迫切地看著已經被拉出了一道口子來的電梯門，可是門口都被兩位師傅堵住了，他看不見裏麵，隻能聽到師傅對著電梯裏的人打招呼：“哎喲，您沒事兒吧？”
周衍一顆心猛地吊到了嗓子眼裏，然後隻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回道：“沒事兒，麻煩您了師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