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節
鍾羽明白一定是高勇那邊得手了,鬼將一去,大勢既定,劫後餘生的喜悅,重壓逝去的脫力,這一瞬間都化作了心中難以平複的激蕩,濟南軍今日一戰必震動天下,自此在這亞蘭大陸上濟南軍將與虎豹、銀煉、曜威並列於世。
另一邊,盧景修也是且戰且退,主動將戰場空間釋放出來。
隨著濟南軍的主動後撤,敵人也逐漸鬆散開,完全不似先前般瘋狂,更是回歸了死物本性,隻憑本能撕咬,不再懂得使用手中兵刃,攻守之間也失去了協同,完全就似一群被圍困的野獸,此正是殲敵良機。
隻是鍾羽和盧景修心中都明白,濟南軍拚到此刻已是強弩之末,連突圍都吃力,何談殲敵,況還有高勇那邊的先登死士急待救援,舍棄同袍絕非濟南軍所為,何況若非他們舍命哪有眼下之勝,絕不可對其置之不顧。
盧景修正待集結一隊人突破敵陣為前方鍾羽打開後撤之路,卻瞥見遠處一支軍容整盛的隊伍疾馳而來,一看旗上大大的“濟海”二字,卻是濟海郡的萬餘守軍,鍾璩竟將濟海最後的軍力遣出,此刻的濟海城已是一座空城。
同樣的鼓聲震天,同樣的旌旗招搖,不同的是戰場之上已換成了濟海軍,此刻眼前敵人亦成了一盤散沙。
幾炷香的功夫,濟海城守軍已接替了盧景修與鍾羽,在濟海城下排開一道防線,更是為高勇等死士打開了一條回家的通道。
隻是濟南軍既退,濟海守軍畢竟軍力有限,接回前方濟南軍,便向回退去,將將在這些亂敵與濟海城之間築起一道防線。
濟海城下,眾將拖著疲憊身軀在等待大將軍的下一道軍令。
鬼將雖除,眼前近萬亡者仍在,前方海口港亦在鮫人手中,濟海峽依舊門戶大開,戰鬥還遠未結束。
“大將軍請三思!此刻濟海已是空城,如再生變故,隻怕濟海不保啊。眼下最重要的是保住濟海方有來日之戰,不若……就此退軍回城。”
濟海郡守啟厘見幾位將軍眼中戰意高昂,生恐他們要再戰。
之前已得報,啟猛這小子竟在高勇的死士中,可把啟厘嚇的不輕,本料啟猛此行必是有去無回,可誰知戰況發生了意外的突變,先登死士雖傷亡慘烈,卻奇跡般斬殺了鬼將,且啟厘料那最後領死士力斬鬼將之人八成便是啟猛,這小子雖不習經籍,但武勇他是見識過的。此刻好運撿了條命回來,豈能容他再去冒險。
今次之事啟舒必然震怒,斷不會輕饒了他,若再讓啟猛以身犯險,怕是這條老命就要交代在那侄兒手中了。
鍾璩又何嚐不知濟南軍眼下困境,隻是放任這些亡者肆掠,濟海數百裏內將生靈塗炭,況且前方海口港正待奪回,還有段寅的水軍也急需援助。
若換了此戰之前,此刻無論是戰是退,鍾璩定不會有所猶豫,隻是鬼將,庇族此刻在鍾璩心中已是揮之不去的噩魘。
眼下鬼將雖除,但誰敢保證庇族此來僅這鬼將一人,若因此而失了濟海城,鍾璩以致廬陵都承受不起。
“眼下鬼將既除,剩下的隻是一群烏合之眾,郡守若有顧慮,隻需一個時辰,待重整了濟南軍,你郡兵召回便是,我濟南軍自可破敵。”
七萬濟南軍浴血奮戰,死傷過半才有了眼下局麵,若就此放任那些餘敵屠戮濟州,叫他盧景修如何麵對死去的濟南將士?他絕不願就此退軍,除去眼前後患才是他心之急切。
“安南將軍所慮下官豈能不知。隻是,即便濟南軍剿滅了這些家夥,可以眼下境況,隻怕難免有所損傷,我們又何必徒增此傷亡?。”
“郡守此話何意,可是小瞧了我濟南將士?既負此身甲胄,敢有惜懼?若畏懼傷亡便放任魚肉我族,豈是人臣所為!?”
盧景修一聽啟厘這言語氣便不打一處來:你啟厘依仗福陵侯在濟海作威作福,收刮民脂,已是惹得天怒人怨,如今為全你家財便要棄濟海全郡於不顧,更將我濟南將士皆視作你一般吝財惜命之輩,你啟厘可有人臣之知?
“安南將軍此言差矣,啟太守並非此意。濟南今日忠勇廬陵以至全亞蘭皆已目睹,無需再加贅述。”
盧景修含怒一語直說的啟厘羞憤不已,啟厘自知理虧竟是啞口無言,但事關自己身家性命,又不能放任啟猛去涉險。正自焦急間,一個聲音卻傳了過來。
說話之人正是監軍秦闌,之前太守的人來報啟猛在高勇死士軍團中,或正是改變戰局之人,此刻已隨軍回返,隻是以其執拗脾性,若繼續圍剿定會隨軍再戰,在未找到啟猛之前,請秦闌千萬要留住濟南軍。秦闌得知此事也是驚出一身冷汗,啟舒早曾言過自己這個弟弟執傲質純,武勇無雙,看來啟舒對弟弟的評論還真是一語中的,隻是這就難為秦闌和啟厘了。
“隻是戰事慘烈,濟南軍眼下戰力還剩幾成?將軍應比秦闌更清楚,就此接戰定多有損傷。諸位皆知,鬼將既除,群鬼不軍,且至多七日則不戰而逝。濟南軍忠勇,亦毋須做此無謂犧牲。況除開眼下濟海城,仍有海口港與濟海峽戰鬥有待濟南效死,以秦闌所見,不若先就收兵回城,待休整半日,翌日西麵有三萬廬南生軍抵達,屆時安南將軍再出城一戰,既可除去眼前後患,亦為此後之戰保全濟南,不知將軍以為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