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道:“兒子先走了,母後保重鳳體,兒子改天再來探望母後。”
“不必了。”莊太後道。
皇帝微微一愣。
下一秒就聽得莊太後說:“明天早朝就能見到了,何必再跑一趟?”
這是又要垂簾聽政的意思了。
皇帝都不知自己是帶著什麼心情走出仁壽宮的。
他讓魏公公屏退了下人,問梁禦醫道:“太後的脈象當真無礙嗎?”
梁禦醫道:“是的,陛下,太後的脈象比離宮前確實更好了,她的身子骨硬朗了許多。”
皇帝狐疑道:“流落民間這麼久,怎麼還能硬朗了?她的麻風病呢?”
梁禦醫搖頭:“沒有麻風病。”
皇帝眉心一蹙:“沒有麻風病的意思是她痊愈了,還是她壓根兒沒有得過?”
“這……”梁禦醫也不知該如何判定了,當初就是他為莊太後診斷出麻風病的,他確定自己沒有診錯,可麻風病是不治之症,太後卻痊愈得與正常人沒什麼兩樣——
算了,眼下深究這些也沒用了,莊太後已經安然無恙地回來了。
情況比皇帝預料的還要糟糕,本以為莊太後不在的一年多裏,皇帝已經暗暗剪除或收服了莊太後的不少黨羽,可她今早才回宮,下午皇城的局勢就重新洗牌了。
皇帝緊急召見幾位元老,卻有一半的人稱病來不了,而來的那幾個也有多半是在和他打馬虎眼。
明明前一天他們還誓死效忠他的!
皇帝龍顏大怒,卻又不能真把他們殺了,那樣莊太後一定會出麵救下他們,他們就會更效忠莊太後了。
皇帝氣得心口痛,連夜召見了老祭酒。
老祭酒在租下的那間陋室留了下人,皇帝派人去召見他,他的下人會來碧水胡同通知他。
其實早先皇帝就召見過他幾次,皇帝大權在握時,他沒來,皇帝式微時,他來了。
皇帝自然感動不已,從書桌後走出來,握住他的手:“朕就知道,愛卿才是朕真正可以信任的人!”
老祭酒的心情很複雜,他明白自己一直以來等待的時機終於到了,這時候回朝,一定可以得到陛下的絕對信任與器重,可他高興不起來。
不僅是為自己,也是為六郎。
六郎入朝為官,就意味著要與整個莊家為敵,他是不可能放任六郎不管的。
可他還能把莊錦瑟當成從前的莊太後嗎?
皇帝激動道:“朕即日冊封你為國子監祭酒,聖旨明日昭告天下!”
老祭酒跪下,沉沉地行禮道:“臣……謝主隆恩!”
魏公公送老祭酒出宮。
路過禦花園時,遇到莊太後的鑾駕。
莊太後的胃口不大好,心情也有些煩躁,明明還是一樣的宮殿,可不知怎的,莊太後覺著寂寞。
幽幽深宮,不是沒寂寞過,但這一次還帶了些許落寞。
“娘娘,您再吃些點心吧?您晚膳吃得太少了。”一名小宮女捧著一碟子精致可口的玫瑰糕說。
莊太後毫無食欲。
老祭酒站在花叢後,定定地望著她。
穿上鳳袍的莊太後,氣場淩厲,眼神如刀,不說話也如同一柄出竅寶劍,無人敢掠其鋒芒。
魏公公停在老祭酒身旁,看看老祭酒,又看看太後,小聲道:“霍大人可是去參見太後?”
老祭酒搖頭。
見了又如何?她不記得了。
她不會再拿刀架在他脖子上打劫他的私房錢,也不會逼著他去灶屋給她做紅糖糍粑,也不會把偷吃了一半的蜜餞藏進他屋裏,更不再去打葉子牌時帶上他在一旁端茶倒水。
“走吧。”老祭酒悵然地說。
魏公公望著老祭酒的背影,怎麼感覺霍大人與太後都有點兒情緒低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