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真的很開心——
這些日子以來,他對她的好,一直都如一座大山般地壓在她的心頭,叫她吃睡俱都不甚安穩,她總是在心中想著,他對她這樣好,她卻無法報答,又哪裏配得上他待她的好?
她嘻嘻地笑起來,往日穩重的人雀躍著,嘰嘰喳喳地說著開心事:“今夜,我又去求了明空大師,他說明日便要見你呢,陳雲樵,你開不開心?”
陳雲樵含笑地將她看著。
他目光溫和,帶著某種寵溺地看著這個歡歡喜喜的小丫頭,看她毫不掩飾地展示著自己的歡欣雀躍,嘴角便也跟著悄悄地向上勾了起來。
他伸手,輕輕地撫了撫她的頭發,充滿愛憐地望著她:“阿笙,這些事,我都已經知曉了。”
陳雲樵聲音如水一般,帶著對她的萬般寵溺和前所未有的柔情,“阿笙,多謝你。”
努力了這麼久,總算,總算有一件能令人值得高興的事。
即便這件事,不過是萬裏長征路上的第一步罷了。
季笙難得話癆,嘰嘰呱呱的:“陳雲樵陳雲樵,你都不知道我今夜走了多少路,我想尋你,可又不知你究竟身在何處,身邊阮娘跟著,我也不好擅自行動。”
“不過,”她嘻嘻地笑著,“不過,好在我到底沒有辜負你的重托,好在明空大師果真十分通情達理。”
陳雲樵又笑了起來。
這些事,他怎麼會不知道呢?
他的父親,一向是菩薩心腸,慈悲為懷的——縱然,這種慈悲從不肯用在他們母子身上。
可到底父親是答應了的。
他想,她的功勞,可真大啊。這些年,他在寒山寺來往的次數早已數不清了,陳氏族人來苦求的次數更是不知多少回,可那麼多次的努力,父親卻從不肯對他們假以顏色——
她卻不同。
她到底,到底是不同的。
陳雲樵一度十分慶幸。
若非他一時的善念,若非他目力過人,怕是到現在,他仍在南北兩地奔波輾轉著,永遠也見不得明路。
今日之喜,是她賜與他的。是她多方遊走勸說,方才得來的——
他狂喜地看著她,看著這個小小的姑娘第一次在他麵前如此歡喜,於是,他也跟著笑了起來,胸膛輕浮著,將他的愉悅毫不遮掩地展現出來。
但很快,陳雲樵卻想起另一件事來,忙不迭地拉了季笙的手就著夜明珠的光輝細細地瞧:“阿笙,我的人回來說,葬著你生母的墓,那些黑色的泥土,是有毒的,阿笙,你現下有生命危——”
“險”字還沒說出來,他的聲音在目光觸及到季笙瑩白如玉的手指時戛然而止。
陳雲樵尷尬地撓了撓頭:“怕是下頭的人傳錯了話,你沒事,一點事也不會有。”
“我有事。”季笙笑眯眯的:“你許久未見我,怎會知曉我無事呢?”
她將自己的纖纖十指展現給他看:“前些日子,我的手被那夜的泥土侵蝕,指尖被染黑了,洗了無數遍,手都快在水裏頭泡爛了,可是,卻怎麼也洗不幹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