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這樣,他便更覺疑惑了。
然,聽槐卻等不得二人再僵持下去,不由皺眉出聲道:“殿下,四姑娘,二位若是有話,不妨待到油壁車上慢慢再議如何?”
見小和尚對他怒目而視,也不在意,隻道:“陛下要四姑娘入宮的旨意,是早晨便下的,從永安王府到皇宮,縱是一個來回,也至多不過兩個時辰,如今卻是——”
他抬頭,看一眼天色。
日漸西斜,分明已是黃昏。
“四姑娘,”他躬身笑,做一個請的姿勢:“陛下已在宸慶殿等候姑娘一日了,姑娘若再消磨時光,隻怕——”
目光不著痕跡地在季笙脖子周圍掃過,如冰涼的蛇,正噝噝地吐著信子。
季笙沒由來覺得脊背一陣發涼。
她下意識看一眼小和尚,然後閉了閉眼。
有許多路,原就該自己走,她並不敢將希望寄托在任何人身上,不過略思索片刻,便上了油壁車。
但她對前事心有餘悸,方才不過是強撐著,如今車簾放下,隻她一個人坐在裏頭時,方覺得自己心跳陣陣,手也不住地顫抖著。
然,簾子不過剛放下來,似乎隻是過了一瞬,卻又重被掀開,一個小小的身子一矮,便已緊緊地挨著季笙坐下了。
“姐姐這樣,我實在放心不下。”小和尚笑容溫暖,眼神明澈地將她看著,“無論如何,我總要看著姐姐過去才是。”
心裏的嚴冰又多了一絲裂縫,透出裏頭的光和熱來。
季笙眼眶微濕:“殿下,多謝你。”
小和尚卻隻是微微一笑,再不說話了。
或是有了小和尚坐鎮,又或者是聽槐幾人覺得給季笙的教訓已經足夠,這一回,倒是果真將二人送到了宸慶殿大門處。
院門處,立著兩個麵色肅然的侍衛。
季笙隨小和尚一道下車來,她曉得自己身份不夠,便隻老老實實地跟在小和尚身後,眼瞧著聽槐上前去與那兩個滿麵嚴肅的侍衛說了什麼,那二人的目光頓時朝她投射過來。
帶著某種審視似地,季笙被這樣的目光瞧著,不知怎地,便又有了些心虛。
侍衛收回了目光,長劍重新收起,稍微讓開了隻容一人通行的空隙。
“四姑娘,陛下已在等著您了,快請入內吧。”聽槐轉過來看一眼季笙,眼中似帶著某種深意。
手,被小和尚悄悄握緊了,他領著季笙向前走去,然剛行得兩步,卻又被聽槐生生地攔住了去路。
“四殿下,陛下說了,隻允四姑娘覲見。”
小和尚麵上便多了幾分不忿,但他剛欲張口,聽槐卻指了指大門處的另一輛油壁車:“皇後殿下過身前,多疼寵芸郡主,但今日陛下心情不佳,您瞧,此乃芸郡主的車駕,也被攔在此處呢。”
他看一眼季笙,再重複一遍:“四姑娘,請入內吧。”
季笙不由朝那輛油壁車望過去。
車簾關得嚴實,她看不清裏頭是否坐了人,可聽槐既如此說,想來定是真的——
眼前,卻閃過在冷宮門口的那一幕。
她被石鈞抵在牆上,他口口聲聲都是對她的質問,而作為石鈞正房妻子的芸郡主,卻靜靜離在月亮門,麵無表情地看著這場鬧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