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雲樵是她看著長大的,對他的脾氣秉性,自然一清二楚。
他不是輕易善罷甘休的人——
果然,歎息不過三聲,陳雲樵卻又不甘心地轉了回來:“姨母當真不覺得,她實在生得像一個人麼?”
他可是第一眼見到她,便覺得她十分眼熟了……
他說得認真,陳念不由也跟著仔細地回想了一下。
在遊府門口時,對那少女,她不過驚鴻一瞥,又因掛著心事,並不曾多瞧,如今再想,卻隻記得季笙身上衣裳的顏色實在寡淡,像是在替什麼人守孝似地——至於季笙的臉,她卻是一時有些想不起來。
不過,那身衣裳,也足夠引人注目了……
“小小年紀,穿得那樣素淨,像是在為人守孝似地。”陳念有些不讚同,“若是守孝,便實在不好輕易亂跑,實在沒規矩。”
她哪裏曉得,她嘴裏的“沒規矩”,卻是因為陳雲樵之故?
陳雲樵聞言,便看了陳念一眼。
“那姨母可曉得,她是在為什麼人守孝?”
陳念這些日子,一直在兩地奔波,倒是沒聽說有什麼大事,聞言不由覺得有些奇怪:“這種事,我怎麼會知道?”
“姨母,”陳雲樵喚了一聲,聲音不複方才的興高采烈,反而變得有些低沉起來:“皇宮中的那位宸慶殿娘娘,前些日子薨了……”
容後,在羊陳兩家,都是禁忌,輕易不會有人提及。若是實在要說,也隻以“宸慶殿娘娘”代替。
但族人都是聰明人,自然不敢輕易觸碰底限,是以這個名字,已許久無人提及了。
今日陳雲樵陡然提起,陳念一時還有些反應不及:“宸慶殿?”
但話剛出口,陳念頓時想起些什麼來,當下麵色便是一白:“宸慶殿娘娘?你是說,是阿容?”
現下,她顧不得再避諱什麼,隻不敢置信地問:“你是說羊是阿容她死了?”
這怎麼可能?!
羊氏阿容不過略大她一二歲,雖前些年過了一段顛沛流離的日子,可是這些年來,她一直被昭帝精心地養在宮中——昭帝對羊氏阿容的疼愛,老一輩的人都是當年那段曆史的見證者,自然曉得昭帝究竟有多看重。
他那麼無微不至地照顧著羊氏,怎會輕易容她死去?
陳念勉強笑了一聲:“不,這不可能,絕對不可能!”
然,當她看清陳雲樵麵上沉痛的表情時,卻又覺得他的模樣實在不像是玩笑——
陳念的手,下意識地抓緊大圈椅的扶手,手指用著力,指尖自然被壓迫到發白,襯著她滿臉的不可置信,倒平地生出一種十分蒼白的脆弱來。
她呐呐地,“阿容她,她真的去了?”
阿容這兩個字,已經多年沒有提及了。
自惠帝故去後,昭帝南侵,擄了阿容到北地為後,所有陳氏與羊氏族人,便再也不肯提及阿容的名字。
可如今,陳念率先打破禁忌——卻是因為得知了容後身故的消息。
可陳念卻始終覺得有些不敢置信——當年初見容後時,她大著肚子,被昭帝拐到南皮城,經受了一路的顛簸和風浪,至多也不過是麵色蒼白些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