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代的詩歌創作和理論批評自蘇軾以後,黃庭堅和薑西詩派的理論、創作幾乎主宰了整個詩壇。
嚴羽《滄浪詩話》中所提出的一係列的理論觀點都是針對薑西詩派的弊病的。
他在《答出繼叔臨安吳景仙書》中說:“仆之《詩辨》,乃斷百年公案,誠驚世絕俗之談,至當歸之一論。其間說薑西詩病,真取心肝劊,子,手。”
較與唐代,宋代詩歌發展出了自己的新路,運用古文創作的方法來寫詩,細膩流暢而富有理趣,議論深邃而饒有興味,形成了別具一格的散文化的特點。然而,古文所包含的範圍十分廣泛,文學和非文學的界限很不容易分清楚,因此也造成了文學觀念上的混亂,所以散文化在另一方麵又容易使人忽略詩歌藝術的審美特性,把它變成押韻的文章,以大段的議論代替生動的形象,以枯燥的說理代替感人的抒情,以典故的堆砌代替幽美的意境,以險僻的文辭和煩瑣的聲律代替逼真自然、如在目前的情景描寫,以抽象的理論思維代替具體的藝術思維。這樣,就會走上違背藝術本身規律的錯誤創作道路。這在蘇軾、黃庭堅詩歌創作中已經有所表現,但並沒有成為很嚴重的問題,尤其是蘇軾並沒有因為散文化而忽略了詩歌藝術本身的特殊規律。
與蘇軾重視自然天成不同,黃庭堅代表了講究文字雕琢、典故堆砌的另一種創作傾向,但他在創作中也還是比較注意詩歌藝術的。
可是他們的後學,特別是以黃庭堅為宗師的薑西詩派,則片麵地發展了這種創作風氣,使宋詩的散文化逐漸走向它的反麵,以說理、議論、用事、押韻為工,而不重視意象之精妙和意境之深遠,這不能不說是詩歌發展中的一個危機。
是故嚴羽在《滄浪詩話》中說:“本朝人尚理而病於意興。”
特別是在《詩辨》中,他指出:“近代諸公乃作奇特解會,遂以文字為師,以才學為詩,以議論為詩。夫豈不工,終非古人之詩也。蓋於一唱三歎之音,有所歉焉。”
嚴羽的“別材”、“別趣”說,正是針對宋詩的這種弊病而提出來的。
嚴羽把詩歌藝術特點歸納為“興趣”二字,他最佩服的盛唐詩人之所以不可及,就是在於他們“惟在興趣”。
關於“興趣”,嚴羽《滄浪詩話》中有三種提法:一是興趣(盛唐諸人惟在興趣);二是興致(近代諸公,多務使事,不問興致);三是意興(唐人尚意興而理在其中)。
這裏,興趣、興致、意興三者基本意思是一樣的,隻是用在不同的地方,其含意略有側重而已:興趣側重趣,興致側重興,意興側重意象(意)。
詩歌是以“興趣”為其特點的,而“興趣”是不能靠知識學問來獲得的,它要靠“妙悟”來領會和掌握。“妙悟”本事坲家術語,尤為禪宗所重,指對坲法的心解和覺悟,而嚴羽則是“借禪以為喻”,以“定詩之宗旨”,其所謂“妙悟”是針對“興趣”而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