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話出口後,駝背老人蹣跚地走到她的麵前,對她伸出手。血管突起指甲微黃,皮膚鬆弛滿是褶皺,布滿老繭很粗糙,一看便是飽經風霜,十分匹配他的老態龍鍾。

她抬眸看他,陌生的古銅色的刻滿深深皺紋的花甲老人的臉。他黑色的眼睛在看她,手也尚保持在半空中。靜默地與他對視,他的眸色裏透露出一抹熟悉的不耐。微涼輕輕挑起修長的眉尾,這才伸出自己的手,放入他的掌心。

“謝謝。”她今日未著口紅,唇色清淺,一襲黑色長裙把她姣好的身段盡顯。站起身後,她比他高出半個頭,低頭睨他,神色淡漠,宛若一隻高貴的黑天鵝。

他的手掌似也微微一頓,隨即輕輕地,將她的手掌包裹在掌心。微涼略一眯眼沒有掙開他的手,接受他的指引,跟著他一起跨出門檻,定住身形。

她盈盈抬起頭來,凝視周圍,滿場依舊寂靜。那種肅穆莊嚴的靜,比先前更加壓抑地沉在她的心上,所有的人都看向台階之上的這個女人。

盤著頭發,一身黑色的裙子,純正的黑。腰部、領口和袖口鑲繡有鏤空的古銀紋樣,純正的、帶著時光滄桑氣息的銀。無論黑色還是銀色,皆為古老莊重的色彩,一般人穿上多半得顯老。如今在她身,卻反而將她的麵龐襯托得愈發年輕,壓不住她銳利的眸光和清冷的氣質。

挨挨擠擠的人頭,悄無聲息。她站得筆直,毫無表情,唇線緊抿,接受著眾人的打量。那種對未知的緊張之感比先前還要強烈地襲上她的心頭,她懷疑,北月漓把她帶進了一個她所無法預料的大坑。

眼前是她進來時的那條路現在鋪了紅毯,一路延伸向外。兩側每隔三步左右便有一北月家家奴,釘子似的立得筆直。既像護衛阻離開旁觀的族人,又像恭迎她的回歸。

而這紅毯很新,顏色鮮豔,似泛著血光。對於這個跳躍出腦海的不吉利的聯想,微涼極其輕微地蹙眉甩去,最近真是被他們家古老又陰沉的氣息給影響到了。

手掌在這時一空,是身旁的“駝背老人”鬆開了她的手。她偏頭,看到他蹣跚著步子退回到後麵,列入其餘幾位老人的席位。而北月孟義則出列,彎腰躬身,對她做出一個示意她前行的手勢:“姑姑請,請您回我們老宅。”

她定了定心神,邁步下階梯,踩上紅毯。走出宗祠外麵時,一眼望見了族人外圍的兩輛警車。數十名警察有的坐在車裏,有的站在車外,均在圍觀,並未對此時進行的事宜加以阻止。

同樣,北月的人似乎也不介意警察的在場,仿若早已習以為常。她的視線輕輕地掃過,不無意外地看到了……方海喬。神態閑恣得很,腰間別著一根警棍,倚靠在車身上雙手抱胸。

與季微涼隔空對視上的時候,她抽出手似有若無地遙遙揮一揮,儼然在打招呼。她無波無瀾地掠過,繼續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