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兩行清淚(2 / 3)

陳守正道:“原來如此,難怪我看你身上穿的校服和本地不大一樣。”

楊寶珠問道:“陳長官,你可知玉漱因何遭遇不幸?傷害她的壞人抓到了嗎?”

陳守正稍稍有些不好意思,苦笑道:“抓是抓到了,可是。”他斟酌再三,還是說道:“砍傷江玉漱的人就是她的母親江太太。”

“啊。”楊寶珠吃了一驚,她露出了難以置信的驚恐神色,失聲道:“這。這怎麼可能?江家姆媽很寶貝玉漱的,難道是誤傷嗎?”

楊寶珠細細看著江玉漱,也知道說是誤傷絕對不可能造成如此嚴重的後果。她疾步走到陳守正麵前,大聲說道:“那江家姆媽呢?她有沒有說為什麼要傷害玉漱?”

陳守正搖頭道:“江太太她。於昨晚在巡捕房自盡了!”

楊寶珠頓時跌坐在床畔,她扶著床頭,流下兩行清淚,哭訴道:“怎麼會這樣?”

陳守正道:“楊小姐,既然你是江玉漱的初中同學,你可知她們母女感情如何?有沒有發生過重大分歧?”

楊寶珠用手背拭了拭眼淚道:“玉漱很可憐,很早就沒了爸爸,不過江家姆媽對她非常寶貝,吃穿用度都屬於中等,可見江家姆媽是很克扣自己的。唉!”

陳守正嘀咕道:“難怪周圍鄰居都說母女倆感情很好。”

“那是當然。”楊寶珠說道:“我記得江家姆媽長得很漂亮,玉漱像她。那是三年多以前,有人介紹了一個鰥夫給她,那個鰥夫是做小生意的,經濟條件還很不錯,不過玉漱不喜歡他,所以江家姆媽很決絕地回絕了。”

陳守正道:“原來如此。”

此時護士前來敲門,原來是醫生要為江玉漱換藥,兩人便並肩走出病房,來到走廊。

“陳長官,如果你能找到江家姆媽傷害玉漱的原因,請一定要通知我。”楊寶珠言辭懇切道:“我就住在同孚路長興裏,和外婆住一起。”

“一定,一定。”陳守正連聲答應。

見到還有人關心江玉漱,陳守正心中一陣寬慰。時間尚早,他料想杜侃還在休息,便再次回到江家所在的裏弄,撕開封條、推門而入,屋內還有著揮之不去的血腥氣,家具上、地上斑斑血跡尤在訴說昨天晚上的驚心動魄。

陳守正小心地避開地上的血跡,穿過廚房來到客堂,這間屋子是一貫式的民居,即廚房、客堂和臥室依次排列,想要到達臥室必先要通過廚房和客堂。

客堂沒有窗戶,如果不開燈就僅靠廚房透進來的些微光亮。室內不足十平米,擺著一張八仙桌,兩張長凳倒在地上,一個放碗的櫥櫃壞了半扇門,地上都是陶瓷碎片。臥室差不多有十五六平方那麼大,擺著一大一小兩張床,床上被褥散亂,也有一灘血跡。陳守正估計江太太是在臥室突然發難,砍傷了女兒,而江玉漱一路從臥室逃到廚房。

陳守正忽然聞到一股奇怪的香氣,這種香氣明明似有似無,卻十分濃重,讓人聞之欲醉。他的呼吸開始急促,想到江太太就是在這裏追砍無辜少女,滿腔怒火從心頭燃起。陳守正心道,什麼樣的母親要親手殺死女兒?於是憤怒地狠狠踢了一把床腿,發現在大床枕頭旁有一隻金屬餅幹盒。這種餅幹盒很常見,專門用來擺放自己的雜物的。

陳守正上前端起餅幹盒,裏麵有一些零錢,以及一封沒有寫地址和收信人的信件。信封用漿糊封著,如果想要查看勢必要拆開。

陳守正正在猶豫要不要看看內容的時候,門外傳來了杜侃的聲音:“小閘北,小閘北,你是不是在裏麵?”

雖然陳守正看起來從不在意,其實陳守正並不喜歡“小閘北”這個稱呼,在他內心深處,對棄嬰的身份有著深深的自卑,養父母待他有如親生,但他恪守一個養子的本分,對於養父母和妹妹翠如,總是保持著相當的距離。

相比之下,杜侃的父親是一名小學教師,杜家不算富裕,但與居住在閘北棚戶區的陳守正相比,無異於天壤之別。

陳守正將那封信隨便塞進口袋,大步走了出去,差點與杜侃相撞,他抬頭怒道:“你瞎叫什麼?”

杜侃愣了下,問道:“怎麼啦?我一直是這樣叫你的呀。”

一陣冷風吹進廚房,陳守正鼻間的香氣頓時被驅散,他覺得腦子一陣清明,怒火頓消,定定神道:“你怎麼想到來這裏找我?”

杜侃嘻嘻一笑,手裏捧著一個紙包:“我一覺睡醒,沒看到你回宿舍,就料想你還在這裏,所以過來看看,果然如此。小閘北,張老板這樣器重你,我看不用多久,大家就要叫你閘北哥了。”

陳守正道:“走吧!還要不要去我家了?”

從華龍路騎車去閘北還是需要一點時間,差不多下午五點半,兩人拐入一條肮髒的小馬路,這條馬路卻份外熱鬧,兩邊都是亂七八糟的小攤,一個賣糕團的老婆婆招呼道:“小閘北回來啦?”

“孫婆婆好!”陳守正高聲呼應著,隨後一溜煙從她身邊而過。過了這條街,便是密集的居民區,那裏住著大量的外來移民,大多數是從蘇北等地遷來。他們沒有文化,依靠出賣體力為生。

這個時候,家家戶戶都在做飯,不同口味的家庭飄出不同的菜香,有一戶人家大約是湖南人,濃烈的辣椒味衝得杜侃眼淚直流。

“湘潭大嫂又在炒辣椒了。”陳守正一笑,低頭走進一條巷子,隨後在巷口的一戶人家停下。

那戶人家隨意搭建了一個草棚當作廚房,一個妙齡少女正在灶頭忙活,她一抬頭,露出一張異常端秀的臉龐:“哥,你回來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