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川麗奈見黃誌斌被自己說服,也很高興,她接著又用日語道:“昨天我本來想和你商量這事,但可能你對我昨晚有些想法,是嗎?”
黃誌斌猶豫了一下,老實說道:“是的。我有些不理解老師您明知你的朋友說話沒有道理,卻一味袒護偏袒他,還批評我沒禮貌,我到現在還沒想通。”
“我的朋友酋崎正雄先生說話確實欠妥,我也不讚成他說的話。但你要知道,他是駐華大使館的武官,和大使、我的叔叔關係很不錯。如果你和他發生衝突,我怕他對你的留學事宜產生不利影響,所以急著攆你走。你們中國不是有句諺語——多個朋友多條路,多個仇人多堵牆嗎,我不希望你的留學事宜節外生枝。實際上即使他說得不對,你有必要非要和他爭個是非對錯嗎?”
“但事關國體尊嚴,就是不能留日我也要回擊他。他真是一個沒頭腦的武夫,說不定日本軍國主義思想還像一顆腦瘤固守在他的腦殼中。”說到這裏,黃誌斌不禁有些憤憤然。
吉川麗奈看他這樣,撲哧一下笑了,她道:“你還真是愛國啊,你這點我很欽佩,貴國的愛國主義教育之強悍我是深深領教了。我國也重視愛國主義教育,但我們更強調個人價值的體現和個人的成功,天賦人權是不能打著某些旗號去抹殺的。在北大這些年,我看到許多中國青年正派、自律,樂觀、積極,充滿理想主義色彩,而在我們國家許多你的同齡人卻暴躁、悲觀、頹廢,現實、自私得很,讓人失望。黃誌斌君,你對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有什麼看法?”
黃誌斌略一思謀便用中文回答道:“我認為理想主義可能有其天真、幼稚的一麵,但它能鼓舞人的熱情和活力,給人一種昂揚向上的精神驅動力。人過於現實雖然理智,但卻容易一葉障目,缺乏對未來的憧憬、向往。”
吉川麗奈也用中文回答道:“我對你的看法不盡苟同。理想主義和現實主義都各有利弊,很難比較二者的高下。在我國,人們從小就認識到日本時時處身於危機之中,大家都有一種危機感和緊迫感,所以我國國民生活節奏快,大家都忙於正事,無心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和摩擦。在城鐵中,你踩我一下、我磕你一下,都無人計較,而在貴國,我經常看到有些人為了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爭來吵去、喋喋不休,耽誤了大好時光卻無人計較。我們從小就接受這樣一種思想:人生苦短,但要力爭,認清現實,你才會把握準自己的方向。而貴國的教育偏重於理想化模式,不是有人說大學就是一座象牙塔、避難所嗎,難免會脫離社會現實、不諳世事。許多人按照老師和課本所教導的理想化模式行事,卻在現實的鐵壁中碰的頭破血流,撞了南牆也不回頭。我有幸結識了貴國的幾位詩人,像顧城、北島、海子,他們都滿腔熱情,理想主義色彩濃重,但也竟然情緒化,狂悲狂喜令人難以琢磨,使我看到了理想主義的另一麵。它不單單是天真、幼稚,可能在與現實的融會中,爆發出它強大的破壞力,傷不了別人就會傷了自己。”
黃誌斌被吉川麗奈的長篇大論搞的一頭霧水,但他也不禁佩服眼前這位嬌俏少婦的成熟、理智和卓然風采。他嘴裏想說什麼,但轉念一想不如繼續聽她說些什麼再論。
吉川麗奈看到黃誌斌悶不做聲,接著又用日語道:“青二才,你聽傻了嗎?怎麼不說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