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誌斌這番答非所問的抱怨果然奏效,他看見薑昱蓉頭慢慢低了下來,明白自己這番話肯定觸動了薑昱蓉心中的某個敏感區域,所以他也就沒有在繼續抱怨下去,而是也貓下頭想從薑昱蓉的表情中瞅出些什麼來。
薑昱蓉低頭沉思了好一會兒,才表情有些不自然地抬起頭期期艾艾道:“哥,我這也不是關心你嘛。我知道你……你這些天壓力很大,心事重重、胃口不佳,所以我今晚外出吃飯時特意從外麵帶回來兩盒好吃的,興衝衝地趕回來想給你……一個驚喜。
但是在圖書館和你的宿舍連你個人影也……也逮不到,所以我有些不高興,剛才說話也……也出語有些強硬了些,希望你看在我的一片苦心上原諒我。好了,別生氣了,看看我給你拿回來一些什麼好吃的。”
說罷,她站起身來到宿舍的唯一用來學習的長桌上,提起兩包用塑料袋兜著的快餐盒向黃誌斌晃了晃。
黃誌斌一看奸計得售、危機已然渡過,心中長籲了一口氣。而且今晚自己和宮澤麗奈的關係也回轉了不少,心情自然是大好,因此感覺此時肚裏還真有點餓。
他大步走向前來,一邊說讓我看看你拿來的是什麼珍饈美饌,一邊毫不客氣從薑昱蓉手裏搶過快餐盒,急不可待地打開就看,見一盒是裹有青紅絲、蜜餞的吊爐糖餅,另一盒是碼得整整齊齊的鹹辣鴨頭和鴨脖。
黃誌斌見了不由得食指大動、饞涎欲滴,不顧自己的手是否幹淨,右手拿起一個鴨頭就往嘴裏送,他啃了兩口後又用左手撿起一塊爐餅一口咬了小半。
這吊爐糖餅做工講究,甜酥香脆,口感極好;鹹辣鴨頭和鴨脖鹵味十足,鹹中帶辣,入口不膩,是味道純正的武漢風味。這兩樣吃食本來就是好東西,黃誌斌此時又是饑腸轆轆之時,自然是覺得哪樣都可口,哪樣都是美味。
接著他不顧自己的吃相難看,大快朵頤起來,一邊吃一邊還說:“蓉蓉,你拿回來的這兩樣吃食真是好吃極啦。我正好肚子餓得咕咕直叫,你真是雪中送炭、寒裏添衣、饑時贈食、瞌睡時遞枕頭啊。”
他一邊吃一邊心中還自美道:我黃大才子向來出口成章,這一串自造的排比句準保能把蓉蓉逗得咯咯直笑。
但出乎他的意料,薑昱蓉非但沒笑,而且臉色還越變越難看。他忽然想到自己隻顧獨食,卻忘了將這些好吃的也讓薑昱蓉嚐嚐,因此他不好意思地拿起一個鴨脖就往薑昱蓉嘴裏送,嘴裏還自我批評道:“你看我隻顧自己吃了,卻忘了吃水不忘打井人這個理兒,蓉蓉,你快嚐嚐你帶回來的鴨脖,味道好極了。”
不想薑昱蓉劈手打開他遞過來的鴨脖,陰沉著臉道:“黃誌斌,你給我說實話,你今晚到底去哪裏了?”
黃誌斌這才意識到薑昱蓉不快的原因所在,心裏哀歎道:黃誌斌啊黃誌斌,你丫真是呆瓜、笨蛋、吃貨,兩樣吃食就把你精心組織的反攻大計輕易擊敗,真是功敗垂成,一張嘴成千古恨啊!
他這時明白,自己就是再長兩張嘴也說不清,頓時覺得嘴裏的鹹辣鴨頭味同嚼蠟、難以下咽,吊爐糖餅也發甜發膩,讓他直翻胃酸。他隻能蔫呆呆地望著薑昱蓉陰沉的小臉發楞、發傻、發暈……
第二天,雪已經住了,天還沒有放晴,更不見太陽。宮澤麗奈抱著教材和教案,踩著吱吱呀呀的積雪,走在北大的校園裏。她看見學校到處是銀裝素裹,大雪把柳樹和槐樹裝點得猶如
天空和大地已經混為銀白色一體。天氣雖然清冷,但空氣卻十分清新,因此她的心情十分舒暢。
她一邊走,一邊回想著昨晚自己和黃誌斌的和好,想起黃誌斌真摯的表情、懇切的言語,心中感到暖烘烘的。雖然
她低頭走進了外語係的教室,將手中的東西放到講台上,抬起頭環顧教室中的學生,發現麵容姣好的童菲菲依然在座,外語係日文專業的學生幾乎也都在座,就是不見口口聲聲要來上課的黃誌斌。
她的好心情有如被劈頭澆了一瓢冷水,瞬時變作一團死灰,不由得眼神黯淡、神情陰鬱,心裏暗道:他還是沒有原諒我,他昨天的那番話隻不過是托詞而已,他可真是一個口是心非的壞情人。
宮澤麗奈的眼淚不由得在眼眶中團團打轉,她隻好趕快轉身背衝著學生,麵對著黑板強自把淚水壓了下去。她好半天她才喉頭哽咽、幹澀地用日語問候大家早上好。講台下的學生麵麵相覷、不知所以然,用日語問候老師的早上好也七零八落的沒有異口同聲。
宮澤麗奈強打精神拾起一截粉筆在黑板上寫下了今天課程的題目後,才慢慢轉過身低著頭用日語問大家道:“大家知道日本獲得諾貝爾文學獎的作家是誰嗎?他有哪些著名的作品?”
她聽到講台下有人回答說是川端康成,又有人說出了川端康成的名作有《伊豆的舞女》、《雪國》、《古都》,然後就沒了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