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換做尋常女子,跪一夜,早倒下了。”

崔夢溪也算他見過的奇女子了,迫使他好奇心越來越重,甚至紆尊降貴,給一個落魄軍醫蹲下身子擦藥。

別人有這種待遇?

“我……民女沒那麼嬌弱。”反倒是崔夢溪愣了愣,這些對她來說連皮外傷都算不上,連語氣都是不以為然的。

忽然想起某次執行任務時,她被敵人用刀穿腹而過,血流不止就快掛了,後麵竟然還能拖著殘缺的身體去追敵人。

真是算她命大。

至於疼痛的感覺,早就被時間麻痹,被她拋到九霄雲外。

“以後疼的話就哭出來吧,軍令沒有不準人哭的規矩。”

這句話,仿佛當頭一棒。

膝蓋的痛都軟化了幾分,崔夢溪沒想到紀青夜會說出這種話,垂眸,掩下情緒,“謝謝。”

“逃避不是辦法。”

崔夢溪瞳孔一緊,微笑頓了頓。

為什麼紀青夜這番話像穿透了她的恐懼。

從來沒有人這樣對她說過,甚至……她可以理解為上心嗎?

除了謝謝,似乎說不出其他話了。

“你恐懼敵人的眼神,越躲,刀越刺你身上,倒不如把心裏的刺拔出來。”

雖然知道是好言寬慰,但多年來的陰霾豈是一兩句話能夠拂散的?

紀青夜抿緊了嘴角,“言論能潰敗人,你心性澄明,不應該看不透這些。”

越聰明的人,越能被簡單的東西擊敗。

他的誇讚倒是讓崔夢溪不自在。

紀青夜勾起她額下的一縷長發,纏繞在指尖把玩,“你知道我為什麼要讓你跪一夜嗎?”

崔夢溪一時無言,揣測不透紀青夜的心思。

“蠢貨。”平淡的語氣藏著些許怒意。

“白吹一夜冷風了!”紀青夜的手指劃過她的臉皮,隨即鬆開,“你不過是個小小的軍醫,昨晚那些事那些話,你自己說過的做過的還記得嗎?”

眼神有幾分驚悸,崔夢溪垂下眼簾,“將軍是在教我,不要鋒芒畢露?”

紀青夜滿意地看著她,“還不算蠢到家。”

“什麼東西該說該做,你自己把握好,不要見到一個人,就跟他透露全部心思。否則,連怎麼死的你都不知道!”

“是。”崔夢溪的聲音含著幾分自嘲。是她疏忽了,蠢了一會,竟然跟紀青夜這種人說起往事,自尋死路。

本來就是合作關係,沒必要動真感情。

兩截小腿還暴露在空氣中,急促不安。紀青夜隨手拿起拎起一件外衣,扔到少女身上,“自己好好想。”說完便走。

陽光從外麵透進來,照著漂浮的塵埃,崔夢溪伸出了手,讓陽光落在手心上,從前傻得以為這些塵埃是螢火蟲,其實隻是塵埃而已。

拉下的褲腿,崔夢溪整理好衣擺,從容不迫地走了出去。

日光也變得柔軟起來,恰好落在她眉睫上,少女圓眼,卻冷得讓人如墜冰窟。

“就是她啊?”

“恩恩,剛才我親眼看見將軍抱她回來,難道有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