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鄭家管家看到敲門的人是付遠昀時,本能地開始說著既是客套、又是疏離的話語,然而這一次的他,反應卻是完全不同,並沒有和上次一樣,選擇靜靜地站在外麵,等待鄭沈氏應允可以讓他進入,他才在管家的帶領下,極為規矩地麵見她,而是徑直就這麼邁了進去。
一點禮數都不懂,甚至連一句話都不願多講,如此態度讓管家瞬間就有點不開心了,剛想要開口說上一句,卻被待在此人旁邊的陌生女子輕聲製止了,道:“忠叔,你當真看不出來,我們究竟是誰了嗎?我可是記得,自己曾告訴過您的,天眼看就要涼了,要您好好照顧自己,特別是肩膀位置,以前受過那麼多傷,怎麼著都要好好養著的。可是,您卻好像忘了呀。”
她看著他穿著一件格外單薄的長衫,尤其是肩膀位置,絲毫都沒有披上禦寒的大氅,若是真的被冷風一吹著了涼,恐怕之後又是痛得不能自已,很長時間才能消停,想到了這一點,便是忍不住擔憂了起來,道:“真是一個不容易省心的長輩啊。怎麼辦呢?皓軒,你倒是尋個辦法,讓忠叔不要隻顧著鄭家,也要愛惜一下自己的身體,如此一來,才能讓所有人安心。”
鄭皓軒適才進了府邸,一門心思便直往鄭沈氏的房間而行,一時之間倒是沒有注意到這一點,如今看到了忠叔身上的單薄長衫,也不免擔憂地擰起了眉,道:“怎麼又不聽話地給自己添件衣裳,莫非又是鬧了小孩子脾氣,不到覺察出了幾分痛楚,才會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
趙晗如對此隻是笑了笑,開口糾正了他的話語,道:“不是在鬧小孩子脾氣,而是他一向都是這樣,說了都不肯聽,聽了也不肯做,固執地這般可愛,也不知道這種脾性,究竟是隨了誰的?要我說啊,還是應該讓娘好好說說他,這樣一番折騰,他才能長長記性,不會出錯。”
到了這一刻,忠叔才算是徹底明白,自家的少爺和少夫人是真的回來了,雖然此刻的他們,臉上都是別人的模樣,但他卻已經完全明白了,這兩個人便是他們,這絕不會錯的。
他的肩膀位置有傷的這件事情,他未曾透露過任何一個人,若不是有一次鄭皓軒找他商量事情的時候,不小心察覺了這一點,開口詢問起是怎麼回事,恐怕他的這份隱疾還會拖得更久,甚至是成了他永久的一個秘密,若要提及受了這傷的具體時間,因為距離現在的歲月太過遙遠,他自己也有些不太記得了,但他卻能記得,此痛開始發作的時候,確實是痛得難以承受。
他小心地隱瞞了這件事情,不是因為別的,隻是覺得自己肩負的責任很是重要,比起自己的身體,還是好好地幫著鄭沈氏、鄭皓軒和趙晗如打理鄭家事宜,才是他最應該做的事情。
至於他的隱疾,已經存在了那麼多年,能夠真的痊愈,已經是不太可能會發生的事情,而如今的他,對此也沒有真的放在心上,隻要平日裏多多注意,他想著,就不會有任何大礙。
不曾想,鄭皓軒看到了以後,竟會將之放在心上,不僅是將周大夫請進府邸,給他好好地診治一番,更是用很多的關心照顧著他,趙晗如知曉了此事,也是反複思量,時不時地過來看望他,有一次竟然還將自己做好的大氅送給了他,這其中的關懷意味,顯然是將他看成了鄭家的一份子,是自己應該尊敬的長輩,他想到了這些,心裏就被一種溫暖牢牢包圍。
他從來都不是一個喜歡麻煩別人的人,因為一場饑荒,家裏的親人們接二連三地逝去了,如今隻剩下了一個人,怎麼去過,也都是一個人,好與壞,其實對他來說,本沒有多少差別,可是當他看到了鄭皓軒和趙晗如待自己的好,看到了鄭家上下所有人都十分親切地愛護著他,他的心裏忽然湧現出了一個字,家,隻有家,才會那麼溫暖,隻有家,才是這般模樣。
現在的忠叔,想到的也就是這般感受,他頗有些喜極而泣的意思,道:“太好了,你們都沒有事,當真是太好了,我想,夫人看到了你們,所有人看到了你們,都會覺得開心的。”
鄭皓軒和趙晗如相視一笑,隨後按照兩人商量好的安排,一人跟著忠叔一起去尋找鄭沈氏,讓她能夠安心,另一人則是沒有耽擱地去尋找阿福,畢竟這一直都是她最為擔心的事情。
在這一路上,趙晗如想過很多次,阿福呈現在她麵前的究竟是一個什麼模樣,但真的看到了眼前的情景,終究還是不能控製地難過了起來,道:“阿福,你怎麼傷成這個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