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紅的喜服,累累疊疊的套在身上,鋪陳開一片洋洋的喜氣。
岑立夏望著鏡中妝容精致的女子,忽而有些恍惚。
今天是她與赫連爍大婚的日子。
她真的要嫁給他了。
開弓沒有回頭箭。事已至此,她已經回不了頭了。
想得太多,隻會讓自己更加迷惘。
就這樣吧。
深吸一口氣,起身,岑立夏剛想喚侍女,帷幔後卻驀地撲進來一個慌慌張張的小丫鬟,“娘娘……”
“萍兒?”
岑立夏認出她是當日溶月宮打掃的宮女。
哪知小丫鬟一見她,卻險些哭了出來:
“娘娘,你快去救救陛下吧……他快不行了……”
聽到她口中的“陛下”兩個字,岑立夏幾乎本能的脫口而出,“你說的是赫連煊?”
小丫鬟忙不迭的點頭。
“他怎麼了?”
岑立夏心裏不由一緊。
“奴婢聽小順子說……”
萍兒斷斷續續的敘道,“因為陛下當初吩咐過,要他時不時的回原先的煊王府照看一下,所以他就趁著今天出宮采買的機會,打算去王府轉一圈……哪知他剛剛踏進王府,就看到景侍衛帶著陛下躲在那兒……看樣子……看樣子,陛下似乎受了很重的傷……”
岑立夏不由將垂在衣袖裏的手勢握的更緊了些,連她自己都沒有察覺。
“小順子人呢?”
拚命的讓自己冷靜下來,岑立夏問道。
“小順子在外麵等著,他進不來……娘娘您的宮中,現在除了侯爺安排的心腹之外,誰也不準靠近,就連奴婢,都是好不容易才溜進來的……”
“他有沒有告訴你,赫連煊是怎麼受傷的?”
岑立夏沒有心思追究她此刻是否正被赫連爍派的人監視著,她隻想多一點知道有關那個男人的消息。
“小順子也不清楚……”
萍兒一邊仔細的回憶著小順子跟她說了些什麼,一邊將自己所知的僅有的一些內容,一股腦圈倒了出來:
“他隻是看到景侍衛扶著一身是血的陛下,躲在煊王府……聽說陛下聽見小順子要來找娘娘你,拚命阻止來著……後來是景侍衛偷偷吩咐小順子,一定要來找到娘娘……景侍衛還說,說如今能夠救得了陛下的,也隻有娘娘你了……”
岑立夏隻聽得“一身是血”幾個字,但覺手足發冷,指尖輕顫,止也止不住。
“娘娘……”
望著麵前女子,即便上等胭脂也遮不住的蒼白容色,小丫鬟不由擔心的喚道。
岑立夏卻不知道自己在猶豫什麼。
她不斷的告訴自己,那個男人的死活,早已經跟她沒有半分的關係,即便他此刻真的危在旦夕,她亦不會為所動。
可是,那種心髒被狠狠揪著的感覺,又是為什麼呢?
岑立夏不知道。
“娘娘,吉時快到了,該拜堂了……”
門外卻突然傳來喜娘的催促聲。
岑立夏幾乎嚇了一大跳。
她都險些忘了,今日是她成親的大喜日子。她與赫連爍成親的大喜日子。
在這個時候,她怎麼還能夠想另一個男人呢?
“娘娘,現在怎麼辦?”
眼見著別的宮女們開始陸續走進來,一旁的萍兒心中難免焦切,擔憂的問道。
岑立夏還未來得及開口,化妝明豔的喜娘,已經扭著豐滿的腰肢,向她掠來,“娘娘,快將喜帕蓋好,咱這就要出門了……”
喜娘一邊囑咐著,一邊手腳麻利的將放在床角的紅蓋頭,覆在了岑立夏的頭上。
繡著鴛鴦戲水的大紅喜帕,仿佛瞬時將她與外麵的一切,隔成兩個世界。
萍兒站在一旁,呆呆的望著這一切,一時有些手足無措。
“還愣在那兒幹什麼?”
喜娘眼尖,一下子就在各自忙碌的一堆宮女們發現了這個木頭一般傻站著的丫鬟,她隻道她是個沒見過大場麵的新手,不由恨鐵不成鋼的命令道,“還不趕快扶娘娘出去……”
“是……”
小丫鬟被她這麼一吼,當下全懵了,隻本能的應著,同時,下意識的就上前去扶岑立夏。
眼瞧著一切都收拾的差不多妥當,喜娘又迫不及待的催促起來,“娘娘,咱出去吧,可別誤了吉時……”
說話間,更是招呼其他幾名婢女,一起簇擁著岑立夏出了宮闈。
岑立夏腳下機械的一步一步走著,漸聞喜樂聲、觥籌交錯聲、談笑聲越來越近,她的腳步也越來越沉重。
“新娘子到……”
喜官高亢而嘹亮的嗓音,響徹在偌大的廳堂裏。一時之間,蓋過了所有賓客的嬉笑聲。
即便隔著厚重的喜帕,岑立夏依舊能夠覺出滿堂賓客落在她身上的那些目光,這樣的情形,讓她忽而想起,六年前,她亦是這樣跨過種種視線,向一個男人,向一場全新的人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