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如墳墓一般的靜默之中,一道清潤的男聲,卻在這個時候,幽幽響起,說的是:
“如果是因為我……夏兒,你不必如此勉強自己……”
這熟悉到叫人心痛的嗓音,令岑立夏如遭電擊,呆立當場,有一瞬間,她甚至以為自己聽錯了,那鯁在喉嚨裏的三個字眼,像是經過太漫長的歲月,無一日或忘,卻又從未提及的陌生,陡然之間不知該如何開口。
沉重的房門,咯吱咯吱被推開,冬月冰冷的日光,伴隨著男人秀拔的身影,就這樣撞入每個人的瞳底。
真實的像一場幻夢。
“司徒……”
許久,許久,像是隔了半個世紀一般,岑立夏方才找到失卻的思緒,將苦澀的唇齒間,擠出這麼兩個字來。
她沒敢再說下去,怕眼前的這一切,怕此時此刻站在她麵前的這個男人,終究隻是來自於她的臆想,怕她再大一點的聲音,就會驚醒了這一場美夢,怕他轉瞬之間,會像吹起的肥皂泡一樣,幻滅、消失在她的視線盡頭……
太美好的事情,總是最恐失去。
男人卻像是了然她一切未出口的情意,柔聲道,“是我……夏兒,是我,我沒有死……”
岑立夏驀地撲向他的懷抱。
她死死的抱住他,男人溫暖而寬厚的胸膛,帶著好聞的氣息,如此清晰的緊貼在她身上,那胸膛下,砰砰跳動的一顆心,如同世間最美妙的旋律一般,一聲一聲的敲打在她的心上,漫開層層疊疊如潮水一般的震蕩,幾欲將她淹沒。
他是真的。他真的沒有死。他還活著。司徒銳還活著。
心底反反複複的回蕩著這個事實,提醒著她,眼前的這一切,不是夢,而是最真實不過的現實。
岑立夏不由將他抱的更緊了些。
“司徒銳,司徒銳……”
反反複複呢喃著這三個字,仿若世間一切言語,都隻剩得麵前這個男人的名字,美好到叫人心痛徹骨。
“夏兒……沒事了,沒事了……”
懷中的女子,單薄的幾乎不盈一握的身子,輕顫如迷路歸家的幼兒,如此的無助而且委屈。司徒銳心中一片似水柔情,在這一刹那,盡數傾瀉,甜蜜而酸澀。
靜默的空氣裏,惟有女子輕淺的落淚聲,一聲一聲的砸落在每個人的心頭。
赫連煊遠遠望著那緊緊相擁在一處的男女,他們是如此的相配,久別重逢、失而複得,仿佛世間,隻得他與她的存在一般……而自己,不過就像此時此刻一樣,隻能隔著遙遠的距離,默默的望著他們,如同一個無關緊要的局外人,一生一世,都無法走到他們的身邊。
如果這是那個女子想要的,他又有什麼關係呢?
隻要她好,隻要她開心,就足夠了。
這不正是他一直希望的嗎?
這樣就很好。
苦澀纏繞,如同千絲萬縷的蛛網,即便赫連煊如何的告訴自己,但那些埋藏在心底最深處的難受滋味,卻依舊不經他允許的,狠狠將他擊中。
赫連爍亦緊緊盯在那緊擁抱在一起的一男一女身上。他最不想見到的事情,終於還是發生了,就在他的眼前。
如此的旁若無人。
“夠了……”
突如其來的淩厲嗓音,打破了空氣裏的一切暗湧,將所有激蕩都一點一點被迫的浮上表層,暴露在每個人的麵前。
岑立夏不由緩緩放開懷抱中的男子。
兩人一齊望向說話的男人。
赫連爍亦同時狠狠的望住他們,一雙琥珀色的眼眸,比之窗外料峭的寒風,還要冷戾幾分。
“司徒銳,你竟然沒有死……”
男人幾乎一字一頓的咬出這一句話來。隻是,司徒銳還活著這個事實,從他的臉上,卻看不出任何的震驚,有的隻是對於目的沒有達成的殘虐與氣急敗壞。
司徒銳迎向他幾欲殺人一般的眸子,“不知侯爺驚奇的是,我當初沒有死在赫連煊劍下這件事,還是如今又逃過九公主的追殺這件事呢?”
岑立夏的心,驀地一動。下意識的望向他口中提及的那個男人……赫連煊……,四目相對,她從他的眼睛中,同樣看不到對司徒銳還活在這個世上這件事,應有的震驚,反而更多的是一種她看不懂的複雜與悲傷。
當初,是他親手刺中了他,他們都眼睜睜的看著司徒銳死在他的劍下,可是,今時今日,當司徒銳活生生的站在這兒的時候,他,包括他們所有的人,卻仿佛早已知道他還活在這個世上一般……
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正疑惑間,卻見水盼兒與唐芷菁一起緩緩從門外走了進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