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殺了人,我有罪。
榮靖過來時,距我飲下那碗藥已過了半個時辰,肚腹內有如刀絞,裏麵血肉翻騰著,然後順著腿根滑下,彙成一道道殷紅的液體,染紅了身下的床褥。
他目光如炬,裏麵盛著怒火,憤怒氣盛:“洛娥,誰給你的膽子打掉這個孩子?”
桌子被他一腳踢翻,器物摔落劈啪作響,我疼得意識模糊,隻覺得渾身被粘稠的汗水包裹,難受非常。
我沉默不語。
那藥是我自己寫的方子,身為巫教的聖巫女,藥王穀的傳人,這孩子自然留不住。
榮靖沒法兒,最後隻是逼問在鳴鳳閣裏伺候的小鳩兒。
得知是我不想要這個孩子,並親手送他離開時,榮靖的臉陰沉得可怕,咬牙切齒地橫我一眼,他道:“侍主不當,把人給本王拖下去,杖、斃!”
小鳩兒的臉刷的一白,臉上血色褪盡。
我道:“事情是我做的,王爺要罰,就請罰妾身就是。”
“你以為我不敢動你?”榮靖伸手掐住了我的脖頸,似要穿破喉管,他用勁兒十足,“洛娥,你不過是苗疆送來我大嶽的禮物,一個被皇帝厭棄的禮物。”
說到這裏,榮靖眼底的惱怒褪去,眸子裏隻有冷冰冰的神色,似笑非笑,似諷非諷,卻足以將我所有的驕傲打碎。
一年前,苗疆戰敗,為求和便送了我來,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大嶽皇帝把我賞給了榮靖。
一個蠻荒之地來的孤女,眾目睽睽之下被帝王毫不掩飾的厭惡,轉手賜給了朝堂上赫赫威名的靖王爺。
給足了苗疆下馬威,也羞辱夠了榮靖。
我是榮靖這輩子洗刷不掉的恥辱。
但他不會殺我。
不知過了多久,我漸漸呼吸困難起來,抓緊了床被的手開始無力,已經緩緩鬆開時,榮靖一把甩開了我,轉身拂袖而去。
“給本王看好了這裏,若是再讓本王知道王妃有個什麼萬一,本王嚴懲不貸。”
他禁了我的足。因為我殘害皇家子嗣。
小鳩兒忙從地上爬過來替我順氣:“王妃……”她眼淚嘩嘩地流,“王爺明明很是珍視這個孩子,您為何要這樣?”
她似乎覺得,隻要我生下這個孩子,就能讓榮靖看到我這個王妃的存在。
我隻能苦笑。
他哪裏是珍視這個孩子?他是珍視這個孩子生下來後,可以救他心上人的性命。
我體內有蠱首,本就不能生育,這個孩子來得意外,我原想著是他的孩子,拚了命也要生下來。
可萬萬沒想到的是,榮靖竟然想要孩子的心頭血去救人。
這樣惡毒的做法,讓我堅定了落胎的心。
我不能傾其所有,來為他人做嫁衣裳。
肚子裏仍舊疼得厲害,榮靖剛下了命令,小鳩兒想要替我去請大夫,但被攔住,最後我在地上疼暈過去。
因為落胎的事,鳴鳳閣冷清不少,數九寒天,府上的人許是忘了還有我這個王妃,炭火和飲食都沒送來。
榮靖下令不容我們出去,剛開始還能勉強一熬,日子一長,小鳩兒沒敢多話,但我才剛小產,卻是已經禁受不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