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兩相怒目而視時,後麵忽而響起了一陣腳步聲。
有衣擺拂過花葉的響動。
我剛待要轉身去瞧是何人時,白子墨已然將我的腦袋按在了他的胸膛前。
一手死死扣住了我的腦袋,不讓人動彈半分。
也就無從探知到底是誰往這裏來了。
但聞他說道:“何坊主,叨擾了坊主清靜,還請坊主切莫要怪罪才是。”
何坊主哈哈一笑,說:“當初若不是神醫出手相救,我的那個怪病也治不好,神醫再來,當然是讓小坊蓬蓽生輝。”
言語間甚是客氣,對白子墨充滿了尊崇。
也是,救命之恩,當如再生父母一般感激。
人之常情。
何坊主很快注意到了我,問道:“這就是神醫帶來此的病人嗎?不知是神醫什麼人?”
“是內人。”白子墨答得飛快,臉不紅心不跳的,“內人重疾在身,不便見外人,所以還請何坊主見諒。”
何坊主很是體諒地笑說:“哪裏會?隻是此地風大,雖然景致極好,但到底不適宜病人多呆。”
“若是神醫想要與尊夫人一同瀏覽此地風光,可待尊夫人病情好轉之後,再行慢慢欣賞,屆時讓我親自為二位導遊。”
白子墨也跟著笑:“那到時候就麻煩坊主了。”
“哪裏哪裏,分所當為而已。”
“……”
兩人寒暄了好一會兒後,白子墨才抱歉道:“那在下先行帶內人回去了,不多耽誤坊主的時間,請了。”
“請!”
抱著我,加快了腳步往回走。
我不太理解白子墨這樣的做法,但想到何坊主竟膽大包天,私自種植了那麼大片的阿芙蓉,也就有些明白過來。
縱使白子墨對他有恩,可有這麼個把柄握在外人手上,心裏總不會太舒坦的。
隻是白子墨似乎每一次都能夠準確讀懂我的心思。
於是聽他笑語:“那何坊主之所以會種植這般多的阿芙蓉,說來還是我的功勞,所以你不必害怕會遭到滅口的可能。”
我吃了一驚,抓著他的手一緊。
微微抬眸,卻隻見到白子墨的下半張臉。
黑白兩分,下巴處有一個不易被人察覺的傷疤,是這張非黑即白的臉上,唯一的異色。
是正常傷痕的猙獰顏色。
而我也是此時才發覺,他白的那左半邊臉,甚至連睫毛都是白色的。
在灰淡雲層投射下來的微光的映照下,像是一根根銀絲一樣,折射出暗淡的光芒。
有些沉抑。
“這樣陷人家於險境當中,你還真是不怕報應。”想了半晌,竟什麼話也說不出來。
白子墨臉皮厚已不是一日兩日,恁你怎麼謾罵,換來的,不過隻是他無謂的一笑。
沒什麼意義。
果不其然,隻見他嘴角向上一掀:“報應?姑娘這樣的人,也會相信因果報應之說嗎?”
不等我答,他已經接口說來:“微臣是不懼怕的,因為——再沒有什麼報應,可以比現在更令人覺得絕望了。”
絕望?
我驚疑地盯著他。
很難想象,在一個事事都掌握著的人口中,還能聽到絕望這兩個字。
而且他說得極是認真。
我出聲諷刺著他:“是因為沒法兒挑戰我這個難關,所以絕望?”
自己製造出了困難,最後卻沒辦法解決。
對於一個自負的人來說,的確是很絕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