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1章 害怕見不到翌日的光明(2 / 2)

忙得過去,手拿著狼毫筆,蘸了墨。

正要落筆之時,腕間卻一顫,手中的筆握不住,當即應聲落地。

我看到他臉上現出一種懊惱與悲慟。

卻在一瞬之後,迅速遮掩住了。

唯恐我會產生自責心理,忙得將筆撿了起來,好好地擱回原處。

然後轉身過來看我。

佯裝剛才發生的一切都不存在似的。

數年過去了,翁六的麵容還是一如既往地幹淨,隻是細細觀望,卻又發現他愈漸成熟的輪廓與五官。

臉上的稚氣已消減很多。

我輕抿著唇,緩步靠近了他,將他的那隻手捉了過來。

然後手指搭在他的脈上,仔細地診斷起來。

一麵說道:“我知道你想說的什麼,隻是我並沒有什麼事情要交代你,我要你來,隻是想給你看看病情如何。”

我不知道自己什麼時候會突然沒了命。

這副軀體,實在是不在意料之中,沒有辦法預料它在何時就會失去所有的生息。

一閉眼,都會害怕自己再不能看見翌日的陽光……

我怕死,比任何人都要怕得多。

尤其是在經曆過了太多的生離死別後。

我根本不敢去想象,死亡到來之時,自己還能做些什麼。

又有誰會為我而難過。

人死後若真有黃泉地府,我做了那麼多惡毒的事情,手上沾了那麼多的血腥。

等待我的又會是什麼?

……

一切的一切,我都無從得知。

但時日漸久,那些迷茫與恐懼便漸漸散去了。

也知道自己不管再怎麼努力,也確實沒有辦法再與老天抗衡。

所以慢慢地放開了。

然而我欠了別人太多的東西。

在餘下不多的時日裏,我總想著,哪怕我償還不清了,但是能夠彌補一個算是一個。

好歹將我此生的罪孽贖了。

就如此際對待翁六。

他為我遭人斷手筋,甚至連言語的能力也被人剝奪。

我雖是他人口中的聖女,卻也不是神,沒有本事讓他恢複說話。

但是給他將手筋接回,卻也不是不能。

即便現在漸漸記不起來從前很多事情的細節,隻是身為醫者,給人診治斷病開藥是本能。

無論如何,也不至於忘得幹淨。

不自覺地將呼吸放輕了,我給他檢查著手腕上的傷勢。

對方使用的,是一種極其殘忍的手法。

雖然已過去了太久,腕上的傷口也早已經結了痂,看不出什麼。

但是從他的脈象以及那些蜈蚣樣縱橫的傷痕,我還是知道。

這一種斷筋的手法,是需要用鈍刀在人的手腕上不斷地磨,一直磨到見了骨頭為止。

但是在過程中,施刑的人手藝高明,卻能夠保證不碰觸到腕上要害的筋脈,準確避開。

隻是將血肉給磨得幹淨了,再以鹽水衝洗施刑的手,使得手上隻餘筋脈。

也讓施刑的人看得清楚。

到了此刻,就可任由行刑的人挑選所要挑斷的手筋。

這樣毫無人道的手段,隻消一想,都足以讓人覺得後背冰涼,冷汗涔涔。

遑論要經曆一切,且到如今也不肯讓我知道他的慘遇的翁六?

我強忍住了眼中酸澀,抬起頭來望著他。

我勉強扯出一個笑來,衝他道:“你放心,替人接筋脈的事情,我並不是第一次做,還是有把握給你治好的。”

翁六的臉色忽地鬆了一鬆。

但似乎又覺得,這樣的表現,彰顯了他此前遭受斷筋之痛時的悲憤。

旋即便見他將情緒收斂住了。

緊張地張了張嘴,發覺自己如今已不能夠再言語,索性就垂下眼瞼,將目光從我臉上移開。

我按捺住了心底的愧疚難受,還是笑著說:“從前一個樵夫砍柴時誤傷了自己,我親手給他接的,不出半月功夫,已經能夠再次拿起斧頭上山砍柴了。”

“你本身有武學底子,身子比常人要好得多,要治起你來,對我來說簡直容易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