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上帶著一塊饕餮紋樣的麵具,隻露出下巴一個堅毅的弧度。
本是看不出原本模樣。
但這一雙眼睛……
很少有人能夠擁有這樣的眼睛。
眼珠兒明明透亮得很,在杲杲日光下更甚。
但是仔細望去,卻又覺得深不可測,難以捉摸。
喉嚨裏仿佛還有東西在卡著。
我張了張唇,腦子裏卻空茫一片。
完全想不到此刻,應該說些什麼話才好。
腳下不受控製地向前一移,但才走出一步,立即便被眼前人抬手止住了。
我驀地從惶惑中驚醒。
在麵前之人屈膝蹲下去拾撿落在地上的藥丸時,我試探性地喊出一個名字。
“……榮靖?”
我感到眼前之人的身軀一僵,便連捏住藥丸的手也一頓。
我更加確定了心中的猜測。
三步並作兩步往前,一下跑到了他的身前,同樣將身軀矮下,伸出手想要將他臉上的麵具揭開。
卻被他一手打開了。
隻見他依舊將那粒藥丸撿了起來,很快收好擱在自己的袖袋當中。
然後舉步就要離開。
我怔愣了片刻。
忽而想到些什麼,忙得追趕了上去,更是堅定了語氣。
我道:“你就是榮靖,否則,為何不讓我看你的真實麵目?”
我橫攔在他跟前,阻斷了他的去路。
在這個時候,這種似曾相識的情景當中。
我實在想不到他還會是其他人。
若真是其餘的人,何須將自己的真麵目掩住,不叫我看出?
欲蓋彌彰不過如此。
我正兀自陷入忖度之中。
但見眼前之人的嘴角突地勾出一個嘲弄的弧度,麵具裏麵的眼睛同樣往下壓了一壓。
長睫輕微顫了顫。
正當我以為他要說些什麼之時,他卻指了指自己的唇部。
我訝然:“你不會說話?”
這怎麼可能?
然而他卻點下了頭,沒有絲毫的猶豫。
“你以為這樣我就不會懷疑了嗎?”我按捺住心中的激動,說,“榮靖,你別鬧……”
從前他不是沒有私自出宮過的。
為我,他也曾去往赤國。
雖然目的不過隻是想要一泄心頭之恨。
可他先前的確有過這樣衝動的行舉。
即便我不知道他現如今出宮的原因何在。
或許是因為此次的戰事,又或許是因為其他……
但我此際,心中抱著既篤定又懷疑的心思,想要確認他是否真的為榮靖。
我突然發現自己嗓子已經有些哽咽:“就算你不是榮靖,可你方才為我解除了危機,好歹也讓我瞧一瞧你生的哪般模樣罷?”
強硬的氣勢落了下去,帶著連我都沒有發覺的懇求意味兒。
那雙眼睛似乎閃了閃。
再度堅定目光後,他從地上挑了一根木棍,在寫上寫下了一個字。
字跡有些淩亂,像是害怕我會將他的筆跡認出似的。
但又發覺這塊地上土塊硬實,因為老樹生得多,是以樹根雜亂橫生,交錯複雜。
有的甚至突破了地皮,由根成莖,根須纏繞在了一塊兒。
在其上寫字,要想不亂也難。
隻是我心裏先行有了一個答案。
所以在看到他矢口否認之後的種種行為,便會不由得往掩飾的上麵去想。
我看了許久,才總算是看出來他些的是什麼字。
一個“醜”字!
我定定看向了他,見到他並沒有什麼異常之處。
隔著一塊麵具,即便是有異常,我也確乎難以發覺。
在心內自嘲了一番後,還是說:“救命之恩,比什麼都要來得深重,豈可因為皮相而當作什麼都沒發生過?”
說出這番話來,連自己都不肯相信。
然而還有什麼辦法,可以勸說自己?
隻是因為一種莫名的熟悉之感,於是看到一個人,便肯定對方身份為遠隔我千裏的榮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