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鬆了口氣,卻不料才剛踏出一隻腳,那隻手又感知到一股力量的禁錮。
“我與師兄需要商議一下你的病情。”我無奈道。
啞子整張臉都被藥物敷住,再以繃帶纏了上去,隻留給他呼吸的空隙,便是連說話也困難得很。
更別提還能看得到外界的環境。
他眼睛周圍亦是傷得不輕,謝梅自然是一律都給處理後用繃帶蒙住了。
此際的他必是身處黑暗當中,與盲者沒甚麼分別了。
所以會感到惶恐,這是極為正常的事情,我亦能夠明白。
思及此前他數次在我麵前流露出的小心情緒,於是我不由得又道了句:“這三日裏,我都會留在這兒陪你,所以你不必擔心。”
得了保障,那隻手才算是完全鬆懈下來。
我又立在原地仔仔細細將他打量了個遍,見他果真聽話坐好,這才算是徹底放下心。
謝梅將一切看在眼裏,眼眸裏翻湧起一種複雜情緒。
我忙將他拉了出去,也不管他在想什麼,隻低聲問道:“師兄可有十分把握嗎?”
在最初我倆定製藥方時,就無太大的把握。
如今親自落實下來,看到那些精心研製出來的藥悉數用上,見到啞子用藥時的反應……
我心裏說不出的慌張。
謝梅安撫似的摸著我的腦袋,道:“一切隻等三日後便見分曉,你我辯過那麼多次的醫案,就算不能有十分把握,八分總該是有的。”
但我仍舊是惴惴不安。
總覺得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似的。
謝梅隻道是我太過重視此次的結果,加之數日來都未曾好好歇過,是以才疑心重重。
他道:“你回去歇息罷,此處交由我就好。”
我搖搖頭,說道:“不用了,我放心不下,更何況既然答應了人,我就留在藥房裏也無妨,師兄記得給我送吃的過來就好。”
謝梅向來拗不過我的。
最後也不過是囑咐我自己照顧好自己諸如此類的話。
接下來的三天時光,我便一心撲在了視察啞子傷情變化上。
而期間也確實再沒有什麼異樣發生。
我這廂始相信了謝梅的話——看來真的是過於看重,我自己疑神疑鬼了。
是以在最後一日的時候,我也不禁開始鬆懈了些許。
也是實在太累,不知不覺間,竟然伏在桌麵上睡了起來。
隻是到底還抱有幾分的警醒。
所以稍一聽到響動的時候,我便立即驚醒了過來,緊張地望向了啞子的方向。
“你做什麼?”我被眼前的一幕駭住了。
啞子竟自己將臉上的繃帶扯掉,露出上半張被藥物裹住的臉。
在夜間微弱的燭光映照下,顯得格外的可怖。
因為繃帶被他扯得淩亂,是以雙唇得以有了活動的空間,便聽他道:“你不是想知道結果嗎?”
我滿腹的不解,卻是說不上來的恐慌。
視線一轉,見到他手上握著一把匕首。
心中隱約猜到了幾分。
我急道:“既然不想要恢複,當初何必答應我的請求?既已應下,為何又要擅自做主給我一個結果?”
一麵已經走到了他的身邊來。
他是打算在明早揭曉答案之前,便自己先將容貌毀了,好讓我坦然接受第二個答案。
他不是榮靖的答案。
察覺到我的到來,啞子稍稍偏過頭來,頓了頓,而後將匕首交到我的手裏來。
“什麼意思?”我滿腹的不解。
“如果害怕,就自己動手,交給自己一個答案。”
我怔在原地,手上的匕首霎時掉落在地上,發出清脆的哐當一聲。
啞子似沒注意,仍舊說道:“與其寄希望在我的臉上,娥娥不是更應當將所有的可能放在我的記憶上嗎?”
“我等不了了。”我哽了良久後,才道,“我沒有辦法,也沒有時間確保自己一定能夠醫治好你失常的這一個病症,所以我隻能選擇這樣做,你懂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