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師兄會記得阿洛一輩子,精神永存,不會是謊言。”
謝梅很是了解我的心思。
我笑了笑,故作慍怒的神情,指著他的胸口笑道:“唔,師兄心裏的人太多太多了。”
他還要多說些什麼。
我忙道:“要不是覺得世上再沒有人牽掛會連死也不安心,我真想也讓師兄也服下那樣一帖藥,最好是忘得一幹二淨。”
謝梅臉色這才略微鬆泛了些。
“師兄知道了,知道如若我不記掛著阿洛,阿洛是爬也會爬回來將師兄揍得鼻青臉腫的。”
謝梅其實不是一個很好的說笑人。
但此時此刻,我也唯有跟著他的笑容彎出一個同樣弧度的笑臉出來。
在他心裏,我並非是不願意被人記掛,隻不願被榮靖記掛而已。
人真的是充滿了矛盾的生物。
明明想要被人記在心上,好好地珍藏在心底,卻又害怕對方因此而很難走出悲傷的情緒,沒辦法好好地生存下去。
我不知道我對榮靖是否抱有這樣的考量在。
但是我的確不願意在我死後他仍將我牽掛住。
不管是因為害怕那些掛念終究會淡去直至消失,還是害怕後者走不出那份哀慟,讓亡靈也走得不安心。
但如果人死後有靈,我一定是不願意見到這樣的景象的。
所以,忘卻,才是最好的辦法。
是我在這場敗局中所能留下的唯一一個懲罰。
在我與謝梅的共同努力下,榮靖很快便醒了過來。
隻是醒來後,仍然是端坐在榻上,張著一雙清冷的眼眸,總是越過重重景物凝望著遠處,似乎是在沉思些什麼。
無人曉得。
我躡足進來許久,見到他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裏許久,幾欲以為他尚未轉醒。
驀地,榮靖忽地轉過頭來,一雙眼錯也不錯地落在我的身上。
我心下一凜。
有那麼一瞬間,我以為榮靖已經記起了一切,所以看向我的神情才那般的複雜。
我亦定定回望住了他。
“娥娥……”靜默中,榮靖打破這僵局,說道,“你……”
欲言又止的模樣,數度讓我以為他已將一切憶起。
我的心提得極高,幾乎躍出了嗓子眼。
直待他麵上有疼楚襲來,他忍不住扭曲著一張臉,突然便來到了我的跟前,指著自己的臉,問:“娥娥有了答案了麼?”
他原失常時什麼都忘得幹淨,即便是才剛發生過的事情,也能轉眼忘卻。
我沒料想他竟還記得這一件事。
怔一怔,我將他伸去撓臉的手按住,目光凝注著他一如既往的眉眼,一麵道:“也許罷。”
卻不意他反手握住了我的手,眉頭微微皺了起來。
我等了好一會兒,才聽到他道:“有些涼。”
緊接著,便替我將手細細揉搓,試圖使之暖和起來。
心中百感交集,我禁不住笑話他:“現在是夏季,手冷些不好麼?”
“不好。”他答得亦是斬釘截鐵,毫不遲疑,“這樣的涼意讓人害怕。”
“你怕什麼?”我的心驟然漏跳了一拍,卻仍是故作鎮定地問著他。
他很是認真地思想起來。
因為良久沒有回應,以至於我都覺得他已陷入失常狀態,所以方才的一切對談都給忘記了。
遂我不再勉強於他。
我道:“喝藥罷。”
“是透人骨髓的涼意,像是死亡,娥娥,我害怕。”
突如其來的話語,將我駭住,愣怔立在原地,手上的藥碗早已經摔碎,腳下淩亂不堪。
藥漬濺到了鞋麵上,有水浸到了皮膚上。
涼風打大開的窗扇灌了進來,一拂,腳上亦是寒意襲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