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是謝梅,是凡事都為他人考慮的謝梅,從來不舍得身邊的人受一星半點兒的委曲,恨不能把自己的所有都給出去。
人世的最後一程,應當是留給他自己,讓他為自己而活。
白子墨今夜格外的安靜。
我頓住腳步,偏過頭去看他,忽地想到了些什麼,忍不住問:“你替我去采摘琰霜花了?”
我隻能盡量地轉移著自己的注意力,不讓自己去想清閣裏的謝梅。
白子墨幹脆一屁股坐在了石階上,而後拍了拍自己的腿,笑說:“姑娘若是不棄嫌,可以坐在這裏。”
我沒理會他,仍舊兀自站立著。
視線落在白子墨單薄的衣衫上,想到自己身上還披著他的大氅,當下便欲取下歸還給他。
豈料白子墨反應得快,“姑娘身子纖弱,微臣覺得夏風涼爽,姑娘隻怕禁受不住,還是姑娘披上罷。”
也不知為何,雖快要步入盛夏了,我卻仍覺得身子發冷。
許是覺得難過,許是真的這副軀體衰頹到了一定的地步,所以才這般虛弱。
是以我也就不多加推脫,複又將方才的話重複問了一遍。
白子墨聞言挑眉笑道:“姑娘是在擔心微臣麼?抑或是說,姑娘終於看到了微臣為姑娘所做的一切?”
“我會死。”我抬眸瞧住了他,看到他眼裏的期許,但我心底卻平靜得很,“白子墨,你救不了我。”
“沒有試過,姑娘怎麼能夠如此肯定?況且姑娘太不信任微臣,著實令微臣傷心。”白子墨神色鎮定,沒有絲毫的波動。
我但抿緊了唇,沒有選擇開口,隻是將自己的手伸出。
我微抬著下顎,示意他自己親自查檢。
“你縱然搜羅盡天下醫書,縱然天賦異稟,本事高超,但是對於一個心脈漸漸衰弱,五髒六腑呈無法挽救勢態的病患又當如何?”
在他認真把脈之時,我輕聲將自己的狀況說出。
白子墨搭在我腕上的手一頓,默了片刻後,他方淡笑著勾唇道:“姑娘同微臣打一個賭罷?”
“賭什麼?”發覺自己似乎說得太過痛快,於是不由得又在他的笑容下又添上一句,“若是同廉莊他們三人那般無聊的賭約,那便不必說了。”
“那個賭約……姑娘覺得無聊?”豈料白子墨突然問道。
我怔一怔,沒反應。
白子墨笑道:“榮治下不了手取榮靖的性命,卻想要讓榮靖飽嚐世間至痛,所以定下這個賭約,而榮靖……”他話聲停頓了下,轉而別有深意地看了我一眼。
我心中一動,麵上卻波瀾不興。
白子墨收回目光,接住了一片落葉,手指把玩著葉脈,邊玩邊說:“微臣料想,他是想要來一測姑娘的真心……但顯然,姑娘讓他失望了……”
話語不輕不重,卻恰好每一個字都化作棒槌,一下一下地敲擊著我的心口。
說不上來什麼感覺。
或許有對榮靖這樣試探揣測的幼稚行為感到諷刺,或許有自己竟然讓他失望的無措感……
有一口氣堵在胸腔裏,上不來也下不去,堵得人發慌,腦海中盡是那一雙冰冷失望的眼眸……
良久後,我才迫使自己忽略掉這種擾人情緒,眸光微沉地盯著白子墨,問:“那你想要賭什麼?”
“哈!”白子墨了然一笑,仿佛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中,自得得厲害,“就賭微臣能不能救得了姑娘罷。”
“如若微臣失敗了,輸了,就會自覺離開姑娘的身邊,到一個沒有人的地方自盡。但若是姑娘輸了……”
“你待如何?”我問。
白子墨扔掉了手中殘葉,“呼”地一下站起,頓時比我高上許多來。
他將話一字一句地清晰道來:“若是姑娘輸了,就愛微臣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