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必死的決心。
當日翁六能可有辦法將我帶到赤國去，我想他們如今也會有辦法實現我的願望的。
我不想要再留下任何的痕跡。
火化，對我來說或許會是最好的結局。
宋甜兒眼眶立即便紅了。
她帶著哭腔道：“不會的！一定有辦法的！”宋甜兒篤定道，“白子墨正為姑娘四處奔走，一定有辦法的，姑娘萬不可先行放棄。”
我不知道白子墨有何本事。
確切來說，從一開始，我便讀不懂白子墨此人。
縱然他似乎確實為我做了許多的事情，可我始終不明白他究竟想要的是什麼。
就如同現如今他說一定不會讓我死一般。
他說得甚是篤定，十分有把握的模樣，但卻始終不見他有其他的動作。
更不必提他還能夠從我這裏得到些什麼，讓他如此地執著於此。
所以我也隻當他在同我戲語，一如此前的許多時候。
其實玄清死後，我曉得我沒有完成謝萍萍的托付，於這生命盡頭也沒將最後一件事情做好。
隻除了讓榮靖恢複一事上。
且這一件唯一成功的事情，還是有榮靖同我一齊商量的成果。
從這些日子看來，榮靖並沒有為難宋甜兒他們三人，我想以後他們三人也總不會再惹得榮靖記掛上。
所以我對他們未來如何其實很是放心了——宋甜兒與翁六結為連理，將來翁六一定可以將宋甜兒照顧得很好，兩人亦可活得比世上的絕大部分人都要來得幸福得多。
至於曲五……
他是一個聰明人，原本隻為了報謝梅的恩情而忠於我。
若我死後，他自然可以有千萬條道路可走。
他是最不需要人擔心的一個人了。
所以我於此刻，才總算是曉得何為無牽無掛是何種滋味兒。
也是此時，才能夠如此心安理得地安排著自己的身後事。
我替宋甜兒抹著眼淚，笑話她：“眼睛都哭成了個兒水蜜桃了，還哭呢？”一時又忍不住哽咽住了。
宋甜兒不疑有他，隻嗔怒著瞪了我一眼，眼中卻仍然是一派的令人心疼神色。
“甜兒不哭了。”她自己也把小臉兒抹了，用著故作鬆快的語調來與我說道，“這是姑娘之前落下的東西，甜兒此前收拾起來，便想著今日送來給姑娘。”
她掌心裏躺著的，正是一根白玉菱花簪。
我仍記得是謝梅贈予我的。
那時榮靖正潛在北競王府裏，想來謝梅那個時候就曉得了他的存在，所以才故意地提出讓我嫁予他的法子。
一來確實可以讓他有了我的這個借口，二來，想必也是為了讓榮靖死心。
隻是謝梅那般聰慧之人，卻也有算錯的時候。
宋甜兒叮囑道：“這簪子姑娘還是好好戴著罷，甜兒不在姑娘身邊伺候，伺候姑娘的那些女婢不曉得有多粗心，若是再丟了，就再也沒人會幫姑娘拾撿起來了。”
說著，又是免不了一陣的哽咽。
我還欲再說些其他的，不意視線一瞥，卻是見到了一抹明黃映入眼簾。
宋甜兒察覺到了我的異樣，立即便同母獸護崽一般，亮出最為鋒利的利爪，惡狠狠地對著來人。
這許多日子以來，每每榮靖過來時，宋甜兒都會如此。
然而榮靖並不在意。
宋甜兒的一切行為自然也就顯得可笑起來。
我將她給的那支菱花簪戴了起來，一麵示意著他們可以離開了。
宋甜兒緊咬著下唇，顯然十分不情願。
可始終無可奈何。
他們能夠過來看我確認我的狀況已是榮靖隆恩，豈能夠再多加奢求？
隻怕觸怒榮靖的後果，便是日後連這些會麵時候都被剝奪了。
翁六見宋甜兒還是那般不舍模樣，在我的示意下，衝我點了點頭，立即便拉著宋甜兒與曲五一同離開了。
他們走後，榮靖緊盯著我發上的那支菱花簪出神，眼眸愈加深邃起來。
我直言不諱，“連這點兒念想都不肯給人麼？”
手卻下意識地將簪子取了下來，握在掌中，生怕榮靖會對其作出什麼來。
榮靖的眸中有那麼幾分淡淡的哀色。
隻是我如今沒有太多的精力，所以也隻好視若無睹。
“可你有想過給人留念想麼？”就在我以為他不會再開口的時候，榮靖望著我嘲弄地笑了起來，“洛娥，你便是死，也是不想要給人留下半點兒念想的。”
我怔一怔。
而後才反應過來，我托宋甜兒他們的事情，隻怕榮靖聽了個一清二楚。
思及此，我抬起眼簾亦回望住了他，不自覺跟著一笑，隻可惜連我自己都覺得笑容冷得駭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