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榮靖,我便是死,都不想留下來繼續給你糟蹋。”
我原以為這樣的話語會使得他惱怒起來的。
有時候人很是奇怪。
明明也告訴過自己,其實心平氣和些也無妨,到底到了現在這個時候,什麼事都該放下了。
可一旦與榮靖在一起時,我總是控製不住自己的心緒。
我想好好地同他說上那麼一句話,不管什麼都好。
可偏偏每次話一出口,卻是惡毒之至的針鋒相對。
便是連我自己也不禁喟歎。
我以為那是因為恨極,所以才會每每到了此刻都難以控製自己的情感。
後來我才知道,人隻有麵對著自己最為親近,最無防備,也是最為信任之人,才會做出這般傷人的行舉來。
隻是我都揣測錯了。
榮靖隻是立在原地愣怔了片刻。
片刻後,他步近了我,我習慣性地將那支白玉菱花簪收到了身後,以免榮靖做出什麼來。
然而他什麼都沒有做。
他隻是牽著我另一隻得空的手,在我掙紮之時很是狡猾地扣住了我的指縫,自然而然地與我十指交握著。
他似乎是在細想著些什麼,全然沒有看我,眉頭卻鎖得緊緊的。
他甚少有這般時候。
至少在我的印象中,無論是生死關頭,抑或是其餘的要事決斷時候,他都果斷得厲害。
很難想象,世上還會有這樣一樁事情,來令他如此煩憂。
就在我兀自盯著他的麵容怔忪時候,榮靖猝不及防停下了腳步。
在我意想不及時候,他忽然回身抱住了我,以下顎頂著我的頭頂,有一下沒一下地輕輕蹭著我的發頂。
我被他突如其來的舉動嚇住了,連手裏緊握著的白玉菱花簪也不由得掉在了地上。
然而似乎也被榮靖身上的怪異氣息感染了,我竟一時也沒有想到要去拾撿起來。
我僵直著身軀任由他抱著,鼻尖滿是他的氣息。
讓人覺得愛恨不能。
“娥娥……”良久後,我才聽到他喚了我這麼一句。
鬼使神差的,原我要用著素日裏對他的惡語來回答,話到嘴邊,最後卻也隻剩下一個單調的“嗯”。
算是回應了他我的存在。
雖則隻有這麼一聲輕柔得幾近於無的回應,但榮靖卻像是得到了巨大的安慰一般,攬著我的手臂驟然一緊,將自己的臉頰緊貼著我的。
我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臉上傳來的顫栗。
他在害怕。
我隱隱知道他在怕些什麼,卻又無法得出一個準確的答案。
沒有任何的思考,我的大腦幾近空白一片,隻是依循著本能伸出手,似安慰又似其他地輕輕回抱住了他。
“洛娥……”他驀地伏在我的肩頭上,又重新喚了我一道,聲音悶悶的,“再幫我一件事。”
“……什麼事?”
我沒有想到,此時此刻,到了如今,竟能夠聽到他向我說出這樣的請求來。
他不是一個願意麻煩別人的人。
一在他實在是有本事,幾乎所有的事情到了他的手中,都能夠很是輕易地化解掉。
二則榮靖有他的驕傲,若非是萬不得已的事情,他決計不會向別人開口。
自然,哪怕是要他開口,他也始終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讓人答應的同時,卻又隱約之中感到一種名為服從的本能。
他是天生的王者,生來的強者。
所以此時聽到他近乎委曲與卑微的懇求話語,我有瞬間的怔愣,不斷疑心著自己是否出現了錯覺。
但是榮靖歪了歪頭,湊著我的耳畔,一字一句說得清晰。
他說:“娥娥,我……”似乎有些難以啟齒。
我不由得輕輕推了他一下,企圖偏過頭顱,好方便自己看清他的神態。
但是無果。
他將自己的腦袋完全埋在了我的頸項之中。
“榮靖,你不是這般猶豫之人。”我索性放棄了,話語裏卻帶著深深的探究。
能讓他做出如此糾結掙紮,想必不會是什麼易事。
但是我也不覺自己能夠幫上他什麼忙。
榮靖擱在我肩側的腦袋一僵,壓得我肩上隱隱作痛,卻也隻得忍耐住了。
良久良久,我都沒有等來榮靖的答案。
大腦已清醒了很多,我才恍然憶起榮靖其實也是一個會戲弄人的人。
我視線一轉,便見到了地上放置著的白玉菱花簪。
於是當即推開了正在沉思中的榮靖,矮下身便欲去將其撿起來。
但身後響起了一道熟悉聲音。
他沉著嗓音,說出難以抉擇的話來:“娥娥,再為我要一個孩子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