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了,街邊的狗都不吠了。
王大夫乘著寒意四起的秋風進了柳府。
姚青君一覺便睡到了深夜,此刻是再難入眠。
她披了衣服來到院中,衣擺被風揚得很高,今日的夜無星無月,漆黑沉悶得厲害,寒風比前些日子更加蕭瑟。
她心中想著柳三元,步子不自覺便往鬆濤院邁去。
不知他喝了藥是否已經醒來,若是如此,今夜她便離開柳府吧,最好是離開柳城,叫他再也尋不到。
預想中的寧靜安謐沒有看到,鬆濤院燈火通明。
窗子上還映著兩道身影,姚青君分辨出,一道是柳培的,另一人青絲綸巾,看著應是王大夫。
柳三元難道還沒醒過來,深夜為何王大夫還在柳府?
姚青君帶著疑惑走了過去,倚在門邊聽到裏麵傳來兩人的交談聲。
柳培:“王大夫,你說的辦法真的可以救元兒嗎?”
王大夫:“柳大人,老朽並無十足的把握,隻是柳公子已經是性命垂危,不如便死馬當活馬醫,興許還有一線生機。”
柳培:“可,元兒一向潔身自好,怕是並未和女子行過房,又如何去尋這樣的女子來和元兒換血?”
王大夫:“柳大人,實不相瞞,老朽幾日前便驗過柳公子的血,他已非童子之身,難道,府中並未給柳公子準備通房丫頭?”
柳培:“並無,元兒一向不近女色,據我所知,哪怕是與尚書府的林小姐他也未曾逾矩半步,你會不會診斷錯了?”
王大夫:“不可能,我行醫幾十年,不可能犯這種錯誤,一定有這樣的女子存在,隻是如今不知上哪去找,就算找到了,她又是否願意為柳公子換血?畢竟是一命換一命,怕是叫誰都不會甘願。”
柳培壓抑了幾日的情緒終是爆發,老淚縱橫,仰天喊道:“天意,真是天要亡我柳家血脈!”
姚青君站在門外,渾身寒涼,不知是夜裏的寒風吹的,還是因為聽了王大夫和柳培的對話。
與柳三元行過房的女子,那樣的女子可不就是自己嗎?
遠在天邊,近在眼前。
隻是,真的要拿自己的命去換他的命嗎?
姚青君心下淩亂了,柳三元對她做了那麼多傷害她的事,柳家的人都看不起她,她憑什麼要為柳三元犧牲呢?
可是啊,姚青君始終過不了自己心裏的那道坎,她這條命是柳三元救回來的,沒有他,也許死的那個人就是自己了。
嗬。
果然,從來隻能柳家人負她。
姚青君深吸了一口氣,推門而入:“用我的血可以救他。”
“青君?”柳培疑惑地看向她。
姚青君麵色淡然從容:“你們的談話我都聽到了,我就是那個女子。”
王大夫顯得凝重很多:“這位姑娘,我須得提醒你一句,用你的血換掉柳公子的血,你怕是未必能活,你可願意?”
姚青君淒涼一笑:“我願意。”
反正她孑然一身,這世上已無她牽掛留戀之人,去黃泉路上陪著阿爹阿娘,一家團聚也挺好。
隻是,柳三元醒來後,看到自己死了,會不會傷心呢?他說過要她一輩子做他的女人,一輩子陪著他的。
嗬嗬,管他呢,她才不要一輩子做他陰影下的女人。
她忽然又想到了梁沛行,自己對他的承諾終於不用兌現,不知道他會不會難過呢?
大抵是不會的,他一個花花公子,見識過的女子應是無數,又怎會為她流連傷感?
這樣想著,她便再也沒有什麼放不下的了。
朱唇輕啟:“動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