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噯,歡迎光臨!這位客官,請問您需要點什麽?本店是京城最有名的酒樓,無論您需要什麽,無論是客官您叫不叫得出名字的菜色和佳釀,本店一概全齊,包管客官您吃過之後……
「我不需要!」
「誒?」
「我要見妳們掌櫃的!」
「可是,這位客官,我們掌櫃的很忙,京城中的達官名流富商巨賈都是他老人家的座上賓客,不知您又是哪位?也可容我小二先稟報一聲,以免……」
「不需要!我並非京城中人,與身份顯赫的官吏毫無牽扯,更不是什麽有錢的商賈。」
「……那這位客官不好意思了,我們掌櫃的不見沒有身份之人!」
「哼!沒有身份?妳的意思是想知道我的身份?」
「倘若客官您肯講的話,小二我自當為您向我們的掌櫃的稟報!」
「很好!妳覺得這個如何?」
「什麽……呃,客官,不,大俠,您……您的劍真、真是鋒利,好劍!」
「現在妳認識我了?」
「認、認識了!」
「如此甚好,帶我去見掌櫃!」
「呼……好險!差一點就碰到劍鋒了!」
「妳在嘀咕什麽?是還想看看我的劍麼?」
「啊……不,不,不,您還是好好收起來吧,這麼好的劍可不能讓人覬覦了!」
「嗯?」
「嗬嗬,大俠您別惱,其實,您在這裏說就好!」
「在這裏說?」
「這個,咳咳,沒錯!」
「妳,就是這家酒樓的掌櫃?」
「嘿嘿,鄙人不才,確實正是,因為鄙人進來有點閑,所以……」
「原來如此,方才在下多有冒犯,還請閣下原諒!」
「那個……沒、沒關係,隻要大俠您不要再拿劍對著我就好!不知大俠您找鄙人我所謂何事?可有我效勞之處?若在鄙人能力範圍,我必當竭盡全力在所不辭!」
「既然如此,在下想應征店小二!」
「店、店小二?」
「對!」
「店小二?」
「怎麼?閣下認為我不適合?」
「嚇!適合,當然適合了!」
「那麼,在下何時可來貴店工作?」
「不會吧?啊……知道了知道了,您隨時來都行?」
「我明日再來!」
「好,好啊!不知大俠您入住何處?」
「這個需要報備麼?」
「啊?不、不需要,鄙人隻是問問,問問而已,本店為店小二提供了宿食,雖然有些……」
「這個就不需要了!」
「哦,那您覺得工錢該記多少?」
「隨便!閣下才是掌櫃的。」
「哈哈,對,沒錯,我才是掌櫃的,而不是……咳咳,那個……」
「好了,我明天就來工作!在下先告辭了!」
「哦哦,您慢走,歡迎……」
歡迎個頭,他才是掌櫃的好不好?
******
身著由蠶絲緞精細縫製而成的錦服的男人,在仆人的緊隨之下一腳步入了自己經常光顧的酒樓。
然而,就在他搖著扇子習慣性地步上樓梯,打算往屬於自己的位子走去之時,他的身形卻赫然怔住了,再也沒往上邁一步。
「哎喲!」噗通一聲跪下地的聲音,接著自然是緊張祈求饒命的哀號,「奴才該死,奴才該死,奴才不是故意要撞到王爺的,奴才隻是……」
「滾開!」
冷冽如冰的字眼讓一再往後退的小小奴仆身體一顫,直直地往後倒了下去,接著就是一陣重物落地的悶響,讓在酒樓中閑談的人們都側目以視。
然而,隻不過一眼,所有人就都趕忙把自己的眼珠子定格在自己手頭上的酒杯上、飯盤子了,麵對一張閻羅麵孔,他們還敢看麼?
那個全身淬著冷絕之色的男人沒有往地上再看一眼,緩緩地回轉身,那雙如鷹隼般淩厲的眼淡淡地環視整個一樓,沒有放過一個細微的地方。
平常之人是無法承受如此的眼神的,所以,當那樣的眼光落在在場談笑不已的人身上之時,他們無一不在心中擂起了鼓,似乎就算被他那麼看著,他們便足夠死上好幾回了。
於是乎,酒樓中有些定力還不錯的人仍然故作鎮定、雙手發抖地握著自己的酒杯,偶爾從杯沿沾出那麼幾粒酒住,而有些人則幹脆地放下一錠銀子,喊了聲「小二,結帳」之後連錢也忘了要找便逃離了現場,在外頭大口大口地喘氣,當然,也還有些人,根本就因為他的氣勢連邁開腿的力氣都沒有了。
而現場最可憐的,莫過於那些在一樓輪差不能喘氣又不能離開地店小二們和「不小心」被主人踩過手背的奴仆嘍!
隻是,在這酒樓裏,還藏著一個不怎麼怕死的人!
「哎喲,王爺,您來了!」一個熱忱不已又帶著諂媚的聲音,在男人站在說話者麵前之時及時地響起,「王爺,您不上樓麼?小人這就讓小二將王爺您最愛的點心和酒給您送上去……」
沒錯,這個讓人看著就心驚不已的男人就是他們攬月王朝的王爺——司徒漠,據說他跟當今王朝的皇帝關係好得不得了。不過,也對,他們原本就是兄弟,能不好嗎?
隻是,眼前的這個王爺跟當今皇上可是兩個截然不同的性子,皇上是溫和親民的,而他則是冷絕寡情、完全地「他人勿近」,永遠的一張比城牆上凶暴的石雕獅子頭像還狠厲的臉,隻要他走過的地方,空氣溫度絕對會驟減好幾度。
傳聞中,這個王爺本來是可以當皇帝的,隻是他不想而已,而把可以屬於自己的皇位讓給了自己的弟弟,也就是當今皇上,所以啊,就算是不為兄弟情,這個皇上也當然對他禮讓三分,他的任何要求,皇帝陛下都是有求必應。
隻是,這個王爺似乎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從來都沒有跟自己的弟弟要求什麽,讓人以為他對什麽都不感興趣,包括女人,包括金錢,包括地位等等等等。
視金錢名利如糞土的大有人在,隻是連女人都不喜歡?他不碰女人嗎?那他的男性需求是怎麼解決的?
哈,對,這個問題當然所有知道他的人都會問,不僅是女人,連男人都問,到底是在怎樣呢?
然而,最後的結論卻是讓所有人的下巴都掉到了地上。
王爺不喜歡女人的碰觸,隻喜歡同男人親(zuo)密(ai),所以,他根本就是個龍陽人!
怎麼可能會呢?如此一個有魅力到無人企及的男人居然是……
當然,所有人都對此有過懷疑,根本就是難以相信,然而當初的一副眾目睽睽之下深吻男優的場麵讓所有人不相信也得相信。
於是,有人心碎,有人歡喜,也不知是不是從那時起,如此像王爺這般隻愛同性之人如星火燎原般一茬賽過一茬。
然而,那個被世人矚目的王爺根本就不管別人的目光,依然地我行我素,玩過的男人一個接著一個,府中留著溫存的男人更是隻多不少。
大家都看在眼裏,但是他們又能說什麽呢?人家是王爺,而且連皇帝都默許了,他們平常老百姓哪裏還有說話的餘地,所以,也就見怪不怪嘍!
其實,就算他們想要開口說,在一看到那張臉,所有的詞兒都鉆回肚子裏去了,還是留著這條命好好過自己的日子比較來得實在一點!
話說眼前的王爺,就目前所知,除了喜歡男人之外,最鮮明的喜好大概就是這棟酒樓了!
身為掌櫃,他除了歡迎,當然——也就隻剩下歡迎了!
「本王要不要上去是妳管得著的麼?」
司徒漠冷冷地打斷麵前那個比他短上不止一截的掌櫃的說辭,而那雙眼仍然在樓中逡巡。
閱人無數,識人臉色相當精準的掌櫃這下知道眼前的冷酷王爺究竟是在做什麽了——找人!
「對對,小的管不著,還望王爺不要放在心上!」
任何時候,任何地點,麵對比自己高貴千萬倍的人都得知道分寸,自動認錯才是最明智的決定。
「哼,妳還沒有這個資格能讓我放在心上!」
冷語冷麵冷情,全身的氣息都是冷的,桀驁之人自有資本,若是沒有與他不相上下之人,他是不可能多看一眼的。
司徒漠邊說,心頭便也這麼想著,隻是,念頭一起,看了看不遠處一個身影,他又忽覺好笑起來,看來他似乎該破破例了!
「是,王爺說的是,小人隻是笑笑的螻蟻一隻,根本就入不了王爺妳的法眼,您……」
掌櫃那諂媚到讓身邊端著茶壺的店小二忍不住浮起滿身的雞皮疙瘩,若不是王爺在這裏他不敢動,否則,他早就跑到後院大吐特吐去了。
「好了,閉嘴!」
司徒漠橫刀夭折了掌櫃的下言,一副不耐煩的表情,沒有人懷疑他可能會在下一秒將那個多嘴的人給生生掐死了。
司徒漠擰了擰眉,諂媚拍馬屁的人多得數不勝數,不差他一個。
王爺大人都開尊口嗬斥了,身為平名掌櫃的他隻能乖乖地緘默不語,等著他老人家發話了。
好幾秒過後,在眾人屏息地期盼之下,司徒漠終於再度開啟了那方才抿成一條線的薄唇,如狩獵般的發光的眼神直直地射向樓中一個角落。
「那個人是誰?」
是了,那個讓他忽然止住腳步的氣息就是從那個獨自坐在一角的男人身上發出來的!
酒樓掌櫃順著司徒漠的眼神望過去,赫然見著一張黝黑的臉,額頭不禁掉下數根黑線。
這王爺該不會是看上那個男人了吧?就那張黑臉?
但轉念一想,王爺要誰豈是他能管得了的?旋即畢恭畢敬地向司徒漠稟報。
「回王爺,他是小人酒樓新征的店小二,已經工作了一陣子了!王爺您要找他,我去喚他過來便是!」
司徒漠淡淡地揮了揮手,「暫時不必了!」
王爺都說不用了,他當然也就沒敢有二話了,退到一邊等著他繼續發話就好。
半晌,尊貴慵懶的嗓音又響起了,似夾著輕忽的笑意,仿佛是醞釀了許久才問的。
「他一直都是這麼黑?」
一直?!
怎麼可能!
「回稟王爺,不是,」關於這一點,他也很是納悶呢!「原本第一天他來應征之時,臉還是白的,可是第二日他再來之時,臉的顏色就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連小的都差點認不出來。」如果不是他具有標誌性而獨特的冷冽嗓音和那雙冷酷的眼睛,他還真是不敢相信,隻是一夕之間,人的變化居然有那麼大!
「哦?有這樣的事?」
司徒漠興味地又在眼神中加了幾分專注。
「是的,就算是借一千個膽子給小的,小的也不敢欺騙王爺呀!」與不可一世的王爺對峙需要勇氣,若是想騙他,他還真是沒有攢足這樣的氣魄。
「妳確定他不是妳們酒樓的老板?」司徒漠有些戲謔地說著,他還以為那個人隻是這裏的客人而已,沒有想到居然是店小二,而且還是……
「呃,這個……小的也是這樣懷疑的!」
掌櫃的有些為難地支支吾吾,難得也有他說不出話來的時候,隻是看著那個閉眼睡覺的男人,他也很無力。
身為店小二不是應該好好伺候客人嗎?爲什麽他會在那裏睡覺?
他也想端起自己身為掌櫃的架勢來罵上他一頓,但一想起那天他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劍,所以的勇氣都跑掉了——他不想死在那把鋒利到讓人膽寒的劍下!
所以嘍,沒辦法,他隻好放任他,誰讓是他把這尊神給請進來的呢?就當是花了幾輛銀子請了一個護院好了!至少有他在,不怕有人上門鬧事!他也樂得讓他時不時地打盹兒。
聞言,司徒漠自喉間滑出悶笑,眼睛已然是寫滿了熾熱,當然方向依然隻有那個睡得很踏實的身影了。
不簡單!
世上頭一個讓他如此感興趣的男人,全身都在咆哮著要他,血液沸騰得讓他對自己都陌生了。
這個人,注定不能從他身邊錯過!
久久,司徒漠繼續開口問話。
「他叫什麽名字?」
問話之間,司徒漠的眼睛牢牢地釘在那個閉著眼睛的「店小二」身上,嘴角微微劃過一絲笑意。
接下來,不知道他還能不能睡得如此香甜了!
偷覷到眼前冷酷王爺眼底的光芒,掌櫃趕忙將頭又低了回去。
「回王爺,他的名字叫藍皓天。」
狹長的眼睛微瞇,司徒漠緩緩地在口中咀嚼著剛聽到的幾個字,「藍皓天,藍皓天……」
驀地,冷厲專斷而盡顯高傲無比的醇厚聲線鉆到掌櫃的耳中,語氣更是堅定無比,完全不容許人抗拒。
「這個人,我要了!」
說罷,高大頎長的身影已經往那個猶自獨睡的人影靠近,隻留了無數愕然星星殘留頭頂的酒樓掌櫃瞪大了眼,撐大了嘴巴,下巴似有脫臼的嫌疑。
老天爺,真被他猜中了?!
但是,不是他要烏鴉嘴,而是,以他那個新招的店小二的脾性,他會乖乖答應王爺去做他的男寵嗎?
「妳以為妳是誰?」
濃濃的諷刺之聲響起,在司徒漠走到那個緊閉著雙眼的男人麵前,申明了自己的來意之後。
然而,話音一起,最先收到的不是被嗆聲主人的回應,卻是仍然在場的看客們重重的抽氣聲。
天哪,他不要命了嗎?眼前的男人可是攬月王朝的王爺耶!有人敢以如此口氣同他說話嗎?
而身為被擔憂的藍皓天似乎完全沒有自覺,從剛開始一直閉著的眼就算是跟司徒漠說話也仍然閉著,仿佛這個王爺在他的眼底是多麼不入眼似的。
如此一副傲慢的神情,幾乎與司徒漠是如出一轍。
而聽到他如此作答的司徒漠隻是微瞇了瞇那雙狹長隨時寫滿算計的眼,沒有被忽視的怒氣,反而是在幾秒的靜默之後,大笑了起來。
「哈哈,有趣有趣!我果然沒有看錯人!」
盯著那對因他的大笑終於往上拉的眼瞼,司徒漠的聲音忽地又轉陰沉,「妳剛才的這句話讓我堅定了非得到妳的決心!」
話音隨著司徒漠話音落地,藍皓天的眼睛總算是完全地打開了,一對漆黑的眸子閃著寒光,狠厲地向未經他允許便私自抬起他下巴的手,冰刃字眼一個個飛向眼前狂傲不已的司徒漠。
「放、開、妳、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