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他可能是光明磊落慣了,並不擅長偷偷摸摸,與常校尉私語的這一幕不僅落入了方校尉的眼中,連至今為止始終沉默的溫將軍也見著了。
這位溫將軍可謂徹底的秉公無私,顯然不滿同僚的動搖,濃眉壓低,在於將軍走過來的時候叫住了他。
他們本就相熟,說話自然不用拐彎抹角,溫將軍照直提醒老於別有任何心思,他們的職責隻是監視而已。
才起的那點小波瀾被看穿,於將軍並不心虛也不狡辯,大方承認是自己多事了,以後會端正立場的。
溫將軍也不再追擊,遠遠望著方校尉,以防他又有什麼詭計。
一行中各人有各人的算盤,薛庭藉全都不管,帳中光線昏暗,隻聽得到兩人的呼吸聲。
薛庭藉連大氣都不敢喘,想要坐到她身邊,被裴銘扭頭瞪了回去,“不準過來。”
“阿銘……”知道她動氣了,他隻有討饒的份,“我真的是心疼你。”
可惜換來的隻有裴銘的冷哼,“不,你這是愚蠢。”
她壓低了聲音,不想被外麵的人聽到,但又不說不行,否則這個傻子永遠斷不了趕她回去的念頭。
幹脆盤腿坐在簡易的板床上,模樣頗像個教訓學生的夫子,“說說看,到了邊關你想怎麼站穩腳跟,怎麼籠絡人心,怎麼掌控北方兵權?”
一連的質問讓薛庭藉回答不上來,但總有辦法的。裴銘點頭,對啊當然有辦法,那就是她來幫忙。
隻要有她在,那些裴家的子弟兵至少會聽她的,有她的身份,也能庇護正處於最低穀的他。
要知道還有不少人巴結著太子,想要置薛庭藉為死地,難道他以為自己單打獨鬥就能力敵千鈞?
但她也知道,自己這番話很傷薛庭藉的自尊,沒有哪個男人願意靠著女人的庇佑過活,但是他必須要明白,忍下一時困囿才能反敗為勝。
薛庭藉的眉眼垂得很低,他不是放不下身段,而是……
本該被他保護的阿銘,現在要反過來冒著危險和艱難來保護他,這是他唯獨不能忍的。
終於明白麵對一個倔脾氣的人是種什麼感覺了,裴銘歎了口氣,伸出雙臂抱住了他,“若真正把我看作能共擔風雨的人,就別計較這些得失。”
她的溫柔撫不平薛庭藉的鬱悶,扣著她的肩頭低低說道:“以後,我定會把我所有的一切都給你。”
恰恰是這句話反而裴銘陡然冷下了心,當年他也說過這話,幹出的事卻截然相反,如今還能信麼?
眼裏有寒光,隱藏在黑暗之中不被他察覺,抬頭,戲謔地揪住了他的領子,“無需你給,我自會統統要走的。”
但她也同樣看不到薛庭藉的表情,看不到他若有所思的凝眉,更不知道他的腦海裏浮現的是她那番讓他糊塗又心驚的呢喃。
他真的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阿銘在高燒之下的夢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