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亦琳過世五天後,她被送去火化了。那天,我和夏媽媽商量後,給她換上了她活著時最喜歡但穿得很少的連衣裙。入殮師給她化了妝,靈床上的夏亦琳非常寧靜,仿佛死亡對她而已不過是一個歸宿。
化好妝後是遺體告別,我和夏亦琳共同的朋友都來了,女孩們都痛哭失聲。這麼年輕的時候,人生還有無數可能的時候,一切戛然而止。
這人世間,還有什麼比死亡更讓人悲傷的?
活著才有希望啊。
遺體告別會後,大家一起去了火葬場。美好完整的夏亦琳變成了一壇骨灰送到了夏爸爸手裏,我再也不能支撐,眼前陣陣發黑,抓著伍雲峰的手臂,我昏了過去。
我因為悲傷過度進了醫院,每天靠著葡萄糖維持營養。夏亦琳已經葬下了,我卻沒有去送她最後一程。我每時每刻都在想,我要是這麼做夏亦琳就不會死,我要是那麼做夏亦琳肯定會活著。
悔恨和自責像一條鞭子狠狠的抽打著我的心髒,讓我每一刻都活得痛不欲生。伍雲峰抱著南南來陪我,這段時間,他也憔悴了許多。但他什麼都不說,他懂我的悲傷,知道勸解對我沒有用。
我在醫院住了一個星期的院才好轉起來,感覺那口沉下去的氣提起來了,我讓伍雲峰去給我辦了出院手續。
“我想去看看亦琳。”伍雲峰回到病房後,我對他說。
他抬手看了看表:“今天太遲了,明天我陪你去好嗎?”
“我想今天去。”我看著窗外的陽光,現在還是中午呢,怎麼會遲?
“她父母把她帶回了老家。”伍雲峰遲疑了一下才說。
我愣了一下才回神,她的老家?是我忘了,按照她們老家的習俗,人死了是一定要歸祖的。她回到了生她養她的地方,我們離得這樣遠了。
千山萬水,我還是要去看她。
下午四點多,我到了Z城,讀大學的時候,我去過夏亦琳家幾次。她父母還住在原來的房子裏,夏亦琳的父母都不在家,找鄰居打聽了一下,夏亦琳過世後,夏媽媽就有點精神失常了,最近有點嚴重了,被夏爸爸送到了醫院。
我輾轉才問到了夏亦琳葬在何處,在旁人的帶領下,我去了那座埋著夏亦琳的山。群山之間,她的墳是新的,土還散發著腥味。
我給她燒紙,本來想給她說點什麼,但喉嚨發酸,酸得我一個字都說不出來。我隻能默默的給她燒紙,希望她在那邊不要再畫畫,不要再那麼累了。
紙錢繞完後,我又拿出了我帶的酒給她倒了一杯,然後我拿起了酒瓶跟她碰了一下。
“幹杯。”我輕聲說,眼淚順著臉頰往下淌,很快就滾進了酒瓶裏。混著淚水,我喝了一大口杯,澀得我頭皮都麻了。
“小西,我們走吧。”伍雲峰沉默半天後,輕聲喊我。
我側頭:“我多坐一會兒,這麼遠,總不能天天來,來了就要陪久一點。”
伍雲峰微微歎了一口氣,沒再說話。
天色將暗時,我掙紮著從地上爬起來,我和伍雲峰下了山。折回夏亦琳家時,她爸爸已經回家了,見了我,夏爸爸忍不住又哭了一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