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巾的遮蓋下,看不到紅楓的全部表情,但從眼角的弧度還是能感覺到紅楓在笑:“這個女人不值得讓屬下動手。”
“你說的對,不值得。”阮朱琪歎息一聲,緩步走近柳玥。
感覺到身後有人走近,柳玥的身子震了一下,卻並沒有轉過身。“你終於來了?”柳玥說話的聲音都有些幹啞了,“阮朱琪,給我個痛快吧!”
“本宮是來聽你說遺言的,你有什麼話要本宮帶給瑛姐姐,又或者直接對柳文栤說?”阮朱琪淡淡地問道。
“哈哈哈哈!”柳玥大笑起來,猛地轉過臉來,用厭惡的表情看著阮朱琪,“你這是在可憐我?我的大哥,和我的妹妹,都不幫我!他們明知道受委屈的是我,卻還要幫著你!”
麵對柳玥的怒指,阮朱琪很是淡然,道:“柳玥,你是長安城裏萬人稱讚的大家閨秀,你也曾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貴妃娘娘。榮華富貴、名利和兒女都曾經圍繞在你身邊,是你自己一個一個地拋棄掉了,怪得了誰?”
“這些有什麼用!”柳玥怒吼著哭了起來,“我要的從來都不是這些!我熟讀詩書、勤習女紅,隻為了和我的夫君一起,安安穩穩地廝守一生。可我的夫君從始至終都沒有正眼看過我,他的心裏隻有你!隻有你!”
“所以你恨我?甚至於恨四叔?”阮朱琪有些可憐這個女人,“你在這裏仿造四叔的筆跡,為的不就是將四叔引過來嗎?可惜,是我來了,對吧?”
“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柳玥指著阮朱琪怒吼,“我在圖格身下強顏歡笑,而你的身邊永遠有一群男人圍著你、捧著你!明明我才是北周第一美人,為何那群男人的目光隻留在你身上?我仿冒阮文邕的筆跡,不過是想讓他看看,被他拋棄的女人是如何被別的男人寵愛的,而你,連這種虛榮的機會都不給我!阮朱琪,我恨你!”
“執迷不悟!”阮朱琪從懷裏掏出一個藥瓶,扔到地上,“看在瑛姐姐的份上,本宮可以允諾你死後骨灰和阮文讚葬在一起。明天我們就要回長安了,你若是還要堅持見到四叔,後果你是知道的。”
淒然又諷刺的笑意浮現在柳玥的臉上,她失敗了,徹徹底底地失敗了。她這一生在阮朱琪麵前就是個笑話,就連死後想和兒子葬在一起,也得阮朱琪施舍。
“阮朱琪,我不會感激你的!”柳玥將毒藥一口吞下,“就算是死,我也要看到你們叔侄兩得到應有的報應之後再去投胎!哈哈哈……”柳玥瘋狂的笑聲讓紅楓不由自主地往阮朱琪身前站了站,充滿恨意的目光使紅楓忍不住打了個寒戰。
笑聲漸漸消失,柳玥嘴角的鮮血越來越多,最後不甘地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阮朱琪默然地轉身向外走:“燒幹淨了,埋在阮文讚的墳邊。”
走出帳門,千傲正站在門口用一種擔憂的目光看著阮朱琪。阮朱琪淡淡地笑了笑,道:“人生似夢幻泡影,如露亦如電,我們卻為了虛無的東西各自執著著。”
“絮兒……”千傲心中一緊,知道阮朱琪這話不僅在說柳玥,也在說她自己。
“走吧,回長安。天塌下來,我也還是北周長公主。”疲憊的神情浮現在阮朱琪的臉上,紅楓心裏不忍,搶在千傲之前扶住了阮朱琪。
“公主累了,駙馬爺快些收拾行裝去吧。”阮朱琪略帶感激地看了眼紅楓,她不曾想,這種時候紅楓才是最了解她的。阮朱琪覺得累,很需要依靠,隻是這倚靠不可以再是閆千傲了。
黃憲治理的軍隊,加上有千傲幫助管理,一旦說要啟程,不出半個時辰便開拔了。同時突厥王室的圖格和思明受到的待遇,卻是天壤之別。囚車裏的圖格一路罵罵咧咧,從思明罵到阮朱琪再罵到阮文邕。
隨行的將士們聽著這不堪的髒話,一個個都憤慨不已,作為當事人的阮朱琪和思明卻是淡定地不能再淡定了。然而很快,大家便知道了這個什麼都沒做的長公主殿下做了一件多麼輕鬆又能解決問題的事:不讓圖格喝一口水。
“文姐姐果真是心狠手辣!嘖嘖嘖!”思明死皮賴臉地從自己的馬車裏蹭到了阮朱琪的馬車上,理由是阮朱琪的馬車更加舒適。阮朱琪也見怪不怪,隨他在自己麵前跳來跳去。
阮朱琪聞言,伸手關上窗簾,將嗓子已經冒煙了的圖格隔絕在視線之外,淡淡地說道:“有嗎?”
思明忽然用一種怪異的欽佩目光看著阮朱琪,道:“文姐姐臉皮越練越厚了,好功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