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又如何呢?”
她嗓音有些喑啞,染著不知名的低落。
蘇斐南放任自己繞過她肩頭環抱她的動作,指尖一節節舒展,攥著她的肩頭,觸見她衣裳上的涼意,便頓了頓。
他沉下心神,靜靜說道,“本王告訴你,他並非是個好人,你費盡力氣保他的命,是在害別人。”
“你在戰場上,也是這樣看待敵人的嗎?”
冷不丁的,夏十七這樣問他。蘇斐南沒有立時回應她,眸光卻變得意味深長。
“……不,敵人也是人,偏偏他——不是人。”
昨日,十方閣已經查明季廣從前在七微堂做的所有事情。他是個大夫,卻憑借著大夫的名義玷汙過三位良家女子。而他夫人是個接生婆,二人若是不狼狽為奸倒也罷了,偏偏他夫人手上折了不少婦人的胎兒。
所以二人才會被竇家請去……所以他夫人才會死於非命!
若非他們自己貪婪狡詐,又怎麼得了現世報?
夏十七不知這些,她隻隨著自己的心走。蘇斐南要她任由季廣去死,她做不到,陳芸杉哭得通紅的眼眸似乎還在她眼前打轉,夏十七便覺心頭一沉,接著搖頭。
“我得告訴陳芸杉。”
在這世上,唯有陳芸杉才能定季廣的命。季成龍算是個什麼人渣?不過也是與季廣父子狼狽籌謀的人!
蘇斐南低低抵在她耳畔輕道,“隨你。”
他嗓音低沉,本就帶著幾分魅惑的味道,此番說來,氣息還縈繞在她耳畔。幾乎是立刻,夏十七周身都顫栗起來。
“你放開……”
她顫抖著掌心,決絕推開他,目光冰冷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轉而麵朝季廣。
“將你的秘密說出來,我會保住你的命。”
似乎是為了附和自己主子說的話,蠱蟲在季廣身體中也動了一下。季廣陷在冰與火的極致炙烤中,痛得直在地上翻滾。
夏十七冷眼瞧著,緩緩舉起手送到唇邊,捏成她最習慣的手勢,氣息一送進去,便穿過七繞八繞的指縫發出一陣韻律。
蘇斐南立在她身後,眸光漸漸深了下去。
季廣體內的黑蠱聽見熟悉的韻律,頓時氣息大漲,而那在季廣體內寄居多年的蠱蟲似乎也有些受用,很快便不動彈了。
沒有身體內的矛盾糾纏,季廣很快被控製。
“……我與夫人被請進竇府,一個丫頭給我們喂下了一顆藥丸。她說,藥丸裏頭有活蠱,能控製我們的生死,若是我們不肯聽她主子的話,便會七竅流血,死不瞑目。”
蘇斐南一一念來,眸中隱隱有驚詫。
夏十七早也不意外了,這京城中暗藏了多少養蠱之人她不知道,但她心裏明白得很,養蠱不過是為了控製人,而她若是不盡快識字,隻怕危險來臨時,她那些蠱蟲根本派不上用場!
“那個主子——是誰?”
夏十七輕聲問著,季廣麵無表情地寫下三個字,“竇君媛。”
她隻覺呼吸一下被人掐住,心頭的震撼讓她覺得驚駭,那腦海中電光火石的一些散落四處的線索,忽的就串聯了起來。
夏十七幾乎是有些艱難地開口,“你將此事說明白!”
蘇斐南察覺到她忽然脆弱下去的心神,不動聲色地攥住她的手腕,想要將她拉回到長椅處休息,卻不防被夏十七一下甩開手。
她力氣很大,連蘇斐南都被她掙開了。
見狀,蘇斐南也不再動她。他亦知道接下來季廣要說出來的是怎樣嚴肅的事情,他讓夏十七來,也是為了要她知道此事,不然他何必花這些心思在此事上麵?
“竇妾室嫁到了楚府,那位爵爺並不愛她,自打她懷了身子後未曾去瞧過她一眼。她想要爵爺夫人死,便令我配製慢性毒藥,混入那位夫人的香爐還有平日裏的各處布置中。然而這些都是微量,怕爵爺發覺,又還不足以致命,是我在古書中尋到了一味喚作生地墨的藥材,上頭記載著生地墨的根對孕婦極為不利。我打探過爵爺的口風,知道了他不識得生地墨的效用之後,便在夫人平日裏的點心中混入粉狀的生地墨。”
夏十七不必開口,也知道季廣說的是哪些人。
濃烈的悲哀翻湧而上,而蘇斐南接下來的話,才是擊潰她最後一絲心軟的利器。
“那夫人臨產前,腹痛難忍,眼見著是生不下孩子了。我夫人問她是保大人還是孩子,她說保孩子,爵爺聽聞此話,竟當場淚流。後來那夫人死了,孩子活了下來,卻並非她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