遠處的鞭炮還在炸響,讓他心中有些煩亂。
沒有和以前一樣,隻要他回家,家中的大黃狗便搖著尾巴從堂屋中衝出來,撲到他的身上。
今天,遠處的喧鬧,襯托出自己這個家出奇的安靜。
“小妹肯定是上學去了的,爸媽難道是去村裏看熱鬧,吃喜酒去了?”
他沒有再喊,推門而入。
一股嗆人的黴味混雜著草藥的氣味,迎麵撲來,讓他猝不及防的呼吸為之一滯。
“爸、媽!”
他心中的緊張加劇,再次大聲喊了一聲。
“誰呀……”
裏屋傳來一個有氣無力的聲音,聲音很低,也很含糊,但他立即分辨出,那是自己母親的聲音。
手中的行軍包丟在地上,一個箭步衝進裏屋。
房中的藥味更濃,床上躺著一個骨瘦如柴,頭發散亂的婦人。
“媽!”
他雙眼淚湧,“撲通”跪下,哽咽喊出。
這個婦人,就是待自己如己出的養母嚴潔雅。
一個出身豪門,卻因為堅持要嫁給自己身在農村的養父,而被掃地出門的大小姐,如今,已經廋得沒有了人形。
艱難轉頭,無神的雙眼緊緊盯著盛開。
“你是……開兒?”
艱難的吐出幾個字,難掩其中的激動、驚喜、悲涼。
盛開以膝蓋著地,向前爬行幾步,伸手抓住母親那枯瘦的手掌,輕輕捂在自己的胸口。
“我回來了,媽,這次……我再也不走了……”
嚴潔雅嘴角露出一絲微笑:“我兒回來了,我兒回來了……”
嘴中反反複複的就是這一句話,越到後麵越是含糊不清,明顯帶著哽咽之聲,最終,好像忍不住心中悲傷,大聲痛哭出來。
“開兒,你回來了,可是你爸……沒了……”
盛開猛然怔住:雖然瘸了一條腿,但身體一向健碩,且樂觀的父親柳明誠,沒了?
嚴潔雅或許是太過激動、悲傷,一句話說出來,急劇的咳嗽幾聲。
盛開趕緊將她扶起,輕輕拍打著她的後背,說道:“媽,先別急……慢慢說……”
嚴潔雅喘息了幾聲,說道:“都怪我,得了這種病……你爸為了給我治病,去向我的娘家借錢,結果不但沒借到錢,還被我娘家的人狠狠的羞辱了一頓。回家後積鬱成疾,又誘發了舊傷,不到兩個月就去世了……”
盛開再次怔住,雖然自己的養母已經被自己的家族掃地出門,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嚴家的人!重病借錢,沒借來錢也就算了,自己的丈夫還被她的娘家人羞辱,最終積鬱而亡!
他忽然想起柳小玉,急切問道:“小玉呢?”
嚴潔雅說道:“小玉這孩子……為了照顧我,已經在幾個月前輟學,去了鎮上打工……就是為了給我掙一點草藥錢……我不讓她去,可她……可她不聽話……”
盛開突然心中堵塞,一種難以形容的難受湧了上來。
這種感覺,隻有在自己最親密的戰友死在自己麵前時才有過。
今天,他再次有了這樣的感覺,而且更加強烈!
“村裏不管嗎?芸芸家不管嗎?”
他沉聲問道。
自己的父親,是村長柳公平的救命恩人,而且雙方已經定下兒女親家,他怎麼能不管?
嚴潔雅輕輕搖頭,眼神之中浮現的是一種絕望的神情。
“你爸找過他,不但沒借來一分錢,反而被他的兒子羞辱了一番,連我們家的大黃,也被他兒子給打死了。柳公平……已經當著我和你爸的麵,拒絕承認你們的娃娃親……”
聽著嚴潔雅的話,他渾身微微顫抖!
十年血戰疆場,不負天下人,卻唯獨負了自己的父母,自己的小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