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 / 2)

天中了,老於頭一水簍魚都賣光了,就是那條最大的沒賣成。收拾好驢車,就坐在地上等。左等右等,也不見小徐三送魚來。

老於頭肚子餓得兩腔往一腔上靠。看到那個賣稀飯的女人,提著粥桶走過來,他想喝幾碗,可心裏堵著,一口也喝不下。擼起衣角,拭了拭眼。媽的!去稅務所找他領導。又一想,找他領導行麼?就算領導公正,把小徐三克一頓,日後,市場還歸他管。縣官不如現管,領導也不能成天跟著他,罰多罰少,還不是他狗日的嘴裏一句話?

這時,老於頭忽然想起10年前的一熟人——葛榮舉。聽人說,葛榮舉調到市政府工作。找到他,準能有個說法。稅務所歸政府管。

新疆夏天要到中午兩點才下班。

吃午飯的時候,幹部們一般都在各自的家裏照應老婆孩子。

老於頭趕著毛驢車,在市政府大院裏,轉悠了七八圈,才找到葛榮舉一家單住的那棟紅磚小樓。老於頭把毛驢車拴在院門口的樹蔭下,就去敲門。

給他開門的是個小姑娘。小姑娘對老於頭看看,賣魚的腥老頭,就不想讓他進門。說:“對不起,我家不買魚。我們早吃過午飯了。”

老於頭說:“我沒魚賣。我是來找葛榮舉的。他在家嗎?”

小姑娘不大相信董伯家有這樣的熟人。就說:“葛伯伯在睡午覺,你等一會再找他好嗎?”說著,就要關門。

老於頭連忙說:“請你去告訴你爸一聲,就說,有個叫於誌國的老鄉找他。”

小姑娘一聽,馬上說明自己的身份:“不。我是在他們家做事的。我不是他家女兒。葛伯伯說過,他睡覺的時候,不要叫他。”

這時,二樓的葛榮舉,聽到院門口有人在大聲說話,就問:“小雲,你在和誰說話?”

小雲就對樓上大聲說:“葛伯,是個賣魚的老頭。他說是你老鄉,讓不讓他進來?”

“賣魚的?什麼賣魚的?都賣到政府大院裏來了?政府大院成了魚市埸了?叫他走。”

老於頭馬上對樓上說說:“我是從母親湖來的於誌國。”

從母親湖來的於誌國?名字挺熟。葛榮舉就光著上身,走出門來,扶著樓梯,往下邊看。看見院門口一頂破草帽,扣著一個髒兮兮的駝背老頭,一時想不起來哪個於誌國。問:“你是誰?”

老於頭心裏頓時有些涼,說:“葛榮舉,你忘性真快呀,我們倆在一起闖西域,你當時沒處吃沒處睡,不都在我舅舅家合睡過一張床?你忘啦?那年秋天,北疆民族壞份子鬧事,逮著漢人就殺,不是我舅舅找了民族鄰居把你救下來的?我舅派我陪你一起到北疆母親湖來養傷。那次,要不是母親湖各族鄉親輪著照顧,恐怕你的墳頭都找不著了!”

“啊!你是老於哥!天哪!”葛榮舉一下認出來了,邊套汗衫,邊往樓下跑。“哎呀,我的於哥同誌,誰知道是你!快到樓上去。”葛榮舉雙手抱著老於頭的肩,一直把他扶到二樓。又回頭對樓下喊,“小雲,洗個西瓜送上來。”進了門,先給老於頭開了一罐紅牛。接著,又把電風扇轉朝老於頭吹。“哎呀,老於哥,咱倆多少年沒見麵了?安?還是……對了,還是那年夏天,那次發山洪,市裏組織工作組,到母親湖水庫救災,我去過那裏。那時,應該是十六中全會剛開過不久?大家對深化改革開放還不太熟,我還動員你承包的水庫哩,怎麼樣?現在還是你們幾家集體承包?你看看,你看看,一晃,快十年了!而今,母親湖水庫經濟效益怎麼樣?不錯吧?工漁民們的收入還可以吧?”

葛榮舉激動得說個不停,老於頭也說不上話,隻是點頭。

葛榮舉又說:“哎呀,老於哥,這些年,你咋就不到我家來了呢?安?上城,就到我這裏來嘛,我是誰?你於哥又是誰?剛來的時候,我們的命都是連在一起,現在日子好了,反倒疏遠了?這叫啥事嘛!說實話,我夜裏睡覺,有時都夢見我們那個年代裏的事,這都叫感情嘛。”

正說著,小保姆把西瓜切好,放在盤子裏送上來。

葛榮舉先給老於頭挑了一塊。

小雲剛轉身出去,葛榮舉連忙喊住她,叫她去重新開火做飯。

老於頭坐不住,站起來,說:“別,你別,街上啥飯我現在都吃得起。我來……”

葛榮舉不依,說:“這叫啥話?到了我家裏,還說街上有飯,你這叫看不起老鄉,是不是?”雙手又將老於頭按在沙發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