King會所地下拍賣場,臨近淩晨喧囂依舊,盡顯不夜城的奢華。
蘇商年坐在最邊角的卡座裏,屏風擋過他三分之二的身影。
整個晚上,他不說一句話。半杯紅酒把玩在掌中,目光平靜無瀾。
另外幾個朋友坐在他一簇,有人手裏已經斬獲了今晚的幾件戰利品。
觥籌燈光之下,議論品評聲聲。
“三爺,您都不上去看看貨?今晚頭幾家銀樓金店算是獻寶了,品質都挺不錯的。”
“你可別廢話了,就這麼幾件俗器凡品,入得了三爺的眼?三爺今晚就是衝著沙漠綠洲來的。”
“那是啊,沙漠綠洲咱是別想了。三爺手裏隨便漏點縫,夠咱們哥幾個喝點湯就成了。是吧三爺。”
說話間,蘇商年突然就站了起來。
周圍的空氣瞬間就結冰了,幾個人都被他突然反常的舉動嚇到了,一時間噤若寒蟬,誰也不敢多說一個字。
“先走了。你們誰想要,誰去拍。”
什麼?
幾人麵麵相覷,全然不明白蘇商年為什麼會改變主意了。
當然,這是蘇商年絕對不會告訴任何人的。
他一直暗暗地以為,那個叫‘方芳’的設計師,是程以夏的藝名。
隻有她,隻有她自創的那套精致工藝,才能駕馭這麼純質的皇室祖母綠。
可是剛才在外麵的大廳裏,他親眼看到了那個俗氣的女設計師。
強烈的反差與失落感,讓他對這件珠寶本身,瞬間沒了任何興趣。
其實蘇商年自己也想不明白,如果他真的下定決心要找程以夏,需要這麼大費周折麼?
就像他這次回葉城,輕而易舉地出現在她麵前,再輕而易舉地送她進監獄。
最後,他依然可以輕而易舉地把她放出來。
可想要回到過去,卻真的無法輕而易舉
蘇商年閉了閉眼,半身重量壓在手杖上。
可就在他準備走出拍賣現場的時候,身後突然迸發出了一陣高潮的歡呼。
萬眾矚目的期待下,今晚的最後一件拍賣品也終於被呈上了舞台。
五顏六色的鐳射光從頭頂照下來,一路陪隨著明豔動人的程以夏。
亮銀色的拖尾禮裙,將她的高貴和優雅勾勒得淋漓盡致。
輕如薄紗的金色麵紗,將她嬌美的容顏遮得欲說還休。她戴著潑墨般漆黑的長直假發,脖頸上展示的那條綠寶石項鏈,更是與她整個人的氣質渾然天成,相映生輝。
“哇!這也太漂亮了吧!”
“當然漂亮了!這麼純質的祖母綠!”
“我不是說首飾,是說那個女模特。雖然看不到全臉,但她的氣質實在太好了!”
人群議論紛紛,咋舌連連。
蘇商年充耳不聞。
雪白的西裝在璀璨的燈光下,成了與喧囂相悖的,一道逆行風景。
可就在這時,身後的舞台上傳來了女人流利悅耳的解說聲。
程以夏用雙語交替著。中文流暢輕靈,英文細膩婉轉。
蘇商年轉過身,目光定格在舞台正中央的那一簇焦點上。
心裏最柔軟的那個角落,就好像被什麼狠狠捏了一下。
是她?!
那個眼神,蘇商年認得出來。
剛剛在大廳裏被自己差點錯認為程以夏的女孩。原來,她竟是這場主秀的模特。
毀容,狼狽,貧窮,卑微,這是蘇商年對她的全部印象。
可是這麼多負麵的氣質堆積在這樣一個女人身上,卻又是什麼東西能夠驅動她在舞台上表現得這麼專注而從容?
就像當年的程以夏,穿著牛仔褲和白體恤,也敢跳到學校禮堂上質疑知名教授的品鑒講座。
蘇商年以為,自己早就忘記了當初是怎麼愛上程以夏的。
珠寶開始叫價了,起低六百八十萬。
一千萬,一千五,一千八
“五千萬。”
偏僻的出口處,傳來一聲低啞幽冷的叫價。
白色西裝的蘇商年單手拄杖,目視前台正方。
帶著一股強不可摧的氣勢,瞬間淩駕全場。
程以夏垂著雙手站在台上,從這個角度看蘇商年,隻覺得他整個人好像都在發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