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氏隻恐怕她們兩個人又要起爭執,眉頭稍稍皺了下。
賀陳氏走到近前來,端著虛情假意道:「哎呀,這不是四小姐嗎,怎麼得空來這的?」她神情誇張,麵上又塗了厚厚的白鉛粉,更叫人覺得是在唱戲一般。
尋仙跟此人曾有過節,原本來此並不想搭理她,可這人非要趕著上前,心頭倒也有幾分憋不住。再一抬頭,見病得歪歪斜斜的賀氏,才忍了下去,轉而開口問道:「不顯呢?老太太想讓我接她回去住一段日子。」
賀氏見她不曾理會賀陳氏的挑釁,頗是感激,立即道:「你前些日子得了老太太的話不必去上學,那丫頭也就跟著不去了,整日裡在自己屋子裡,也不肯出來見人。」
尋仙款款笑了道,「四太太身子不好,應該多休養才是,是老太太考慮得周到,不想四太太累著。」
這一口一個四太太,賀氏心中黯然,暗道這方尋仙到底是跟自己生分了,剛回府的時候她還肯喊兩聲四嬸。到底是她的那個娘不肯幫著她收攏人心,非還要去招惹這個家裡頭被老太太疼得跟什麼似得方四小姐。賀氏勉強笑了笑,道:「老太太肯體恤我們,倒是怕不顯過去麻煩了你。」
尋仙搖頭,又再多說兩句客套話。
賀陳氏見從頭至尾這兩人都好像是將自己撂到了一邊,連正眼都從未遞上來一個。她心裡不舒坦,可仍記得上次被趕回鄉下了一次,不過短短幾日就難受得不行像快要死了一樣的滋味。她在方家錦衣美食住習慣了,回到鄉下就算置辦了院子也覺得哪哪都不好。這回還得虧了落胎的事,不然自己哪能藉著照料懷孕女兒的事重回方家?那女婿的態度她是看清楚了,如今也隻能多花些心思去籠自己女兒的心。想通了這層,也就收斂了氣焰。
賀陳氏知道這方尋仙不好再招惹,便扯了笑來奉承了一兩句,「不顯跟著四小姐回去,指不定也能沾沾仙氣,出落得大方漂亮。」她是腆著老臉去說的,誰知那尋仙竟好像沒有聽見一樣,連頭都沒有側一下。
四太太賀氏隻怕她又言語不當,隻好輕聲道:「娘,我嘴裡頭有些苦,你去小廚房給我拿碟子蜜棗來。」
賀陳氏知道這是在趕自己出去呢,撇了撇嘴,一邊往外走一邊朝著方尋仙斜了一眼,倒是沒多囉嗦。
賀氏見終於將人打發走了,自己這邊才能好好的同方許仙說話。那方不顯是庶女,姨娘生下她就死了,因此自小跟著賀氏長大的。「不顯……這些日子來有些畏生,怕是那日我院子那丫頭落胎的時候被她瞧見了。」
尋仙吃了一驚,朝著賀氏望了望,「四太太放心,跟我過去散散心就好了。」
賀氏也正沒那個精神勻出來照料方不顯,因著又是老太太的意思,遂就讓小丫頭去叫了方不顯過來直接跟了尋仙回去。而方不顯的那些東西等收拾好了晚些再送過去。
事情來得突然,回了枕雲院,尋仙讓引錄帶著兩個婆子急忙將她隔壁的屋子收拾出來。而她則是帶著方不顯在她自己的屋中先坐著了會。一路上,尋仙的這個五妹都是沉默寡言,不肯輕易說一句話。
袖袖拿了幾碟子酸甜可口的果脯來,小丫頭也是興致缺錢提不起精神來,獨自一個在窗口站了會,忽然抬手指了外頭道:「那個地方就是死過人的嗎?」
方尋仙不料她忽然說了這話,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了過去,隻見方不顯指著的正是枕雲院牆外頭的一塊地。那地方原先是個水池,後來大廚房的淘米丫頭溺死在了裡頭,老太太覺得晦氣就叫人拿土填了這池子。
雖然填了土,可上頭沒有正經種東西,數月之間長出了不少雜草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