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後,柳旭風卷殘雲打了個飽嗝,問道:“你把我喂飽了,靈寶道長那邊如何了?可曾把糧食運過來?”
沐榮眨了眨眼睛回道:“不是已經給了銀子嗎?讓他們自己買去吧。”
“都這時候了,又是大雪封山的能去哪裏買?總不能到了大年三十,別人家有魚有肉,他們師徒三人一人抱著塊銀子啃吧?”
沐榮嘿嘿一笑,回道:“行,我回頭讓人送上來,總不至於讓他們過不了年。師妹你當初怎麼想到住到這邊來?你在城裏隨便找間客棧不比這裏舒服?”
“我隨便找間客棧,十一師兄隨便就能找到我了,你說我是繼續還是停手?停手吧,我為難;繼續吧,他為難,到時候多尷尬,還不如像現在這樣,我省事他也省心,大家都方便。”
沐榮嘴角抽了抽,心道他哪裏是省心那是死心了,然後又說道:“那也不至於躲到這個連名氣都沒有的小道觀裏,你跟那麼多大道觀的道長交好,讓他們給你間清淨點的廂房又不是什麼難事,何苦縮在這鬼地方受這份罪?”
“畢竟是咱們自己兄弟鬧別扭,我可不想讓外人看笑話。再說了那些道觀靠著咱們山莊無非就是為了混些香油錢,冷不丁的讓人家站隊這不是為難人家嗎?萬一站錯了隊選錯了人,這飯碗豈不是砸了?斷人飯碗猶如殺人父母,我可不做那缺德事。還是靈寶道長這邊好,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隻為煉神丹,隻要交了銀子,主隨客便,他自在我也自在。”
說到這個靈寶道長,他跟清平山莊的關係可不一般,他的師兄是靈華道長,南宮莊主的堂弟南宮竑宣。他們師兄弟年紀相差頗大,靈寶道長又是師父收的最小的徒弟,因此靈華道長對他頗為關照,幾年前靈華道長出門雲遊,臨走前又將這個小師弟托付給了南宮莊主,讓他幫著照拂一二,可是靈寶道長卻是個內斂孤僻的性格,與清平山莊上下並無多少親近,也就是在年節或是南宮夫婦壽辰之時寫封賀辭讓小徒弟送過來,僅此而已。
道教曆史悠遠,流派眾多,道長們在常年的修行當中確定了各自的人生追求,並且朝著這一方向不斷地磨練自身修為,有的道長擅長研習經意,有的道長渴望得道成仙,有的道長追求長生不老,而靈寶道長則喜好煉丹製藥,可是不知道是天分不足還是配方不對,靈寶道長的煉丹之路走得異常艱辛,幾乎每次都能炸了爐,能安安穩穩地將丹藥煉出來的次數一隻手就能數的過來,至於藥效好像至今也沒人敢嚐試。可能是炸爐的次數太頻繁了,道觀在精神上和物質上均已無力支撐,所以靈寶道長的師父就讓他來投奔師兄,在靈華道長的道觀待了沒多久,靈華道長也有些負擔不起了,隻好讓他自立門戶,在這深山之中為他尋了一處清靜之所,每月由清平山莊捐些香油錢,數額不大但生計總不至於犯愁,至於開爐煉丹等其他支出就要靠他自己去募集了。
柳旭認識這位靈寶道長也是偶然。她剛來山莊時喜歡遊山玩水,山上山下四處溜達,有一回溜達到朱櫻觀附近的時候,忽然聽到一聲巨響,再一看一陣濃煙似黑龍飛天一般扶搖直上,心裏頓時生出一絲異樣,還以為又有人穿越而來,帶著激動和興奮的心情急匆匆跑到朱櫻觀,但見觀內狼藉一片,某間熏黑的屋子裏燃著幾處火苗,兩個小道童各拖了一隻水桶正潑水施救,瞧著他們一臉淡然的模樣和有條不紊的應對措施,並不見一絲慌亂的跡象,倒是讓柳旭有些錯愕,心想麵對如此險境還能如此鎮定,這兩個道童是已經參透了人生的本真了嗎?徒弟已有這等修為,那他們跟隨的師父必定是一位得道高人,亦或者是一位思想上已經超脫了現世之人,難不成果真……
柳旭心潮澎湃,當得知兩個道童的師父還在著火的房間裏未出來時,心中大駭當即衝了進去,冒著滾滾濃煙,將躺在地上不知生死的靈寶道長拖了出來。
靈寶道長被兩個徒兒灌了幾粒藥丸,潑了一盆冷水,漸漸醒轉過來,看了眼圍在身邊的三人又扭頭看了眼冒著黑煙的煉丹房半天沒吭聲。
柳旭一直留意著靈寶道長的神情,見他一臉茫然像是失了心竅一般,心中愈發篤定他應該與自己一樣有些不能與外人說的秘密,正想著如何與他搭上話,旁邊站立的小道童先開口說道:“師父,俗話說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可您要是一直這麼煉丹的話,再大的山也要被您炸碎了。”
靈寶道長騰地坐直身子,冷哼一聲道:“無知小兒你懂什麼?煉丹製藥哪有那麼容易的?天將降大任也,必先苦其心誌勞其筋骨,這是上天對為師的磨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