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一直在下,已經有兩三天沒見到太陽了,潮濕的空氣對於江南之地的人來說司空見慣,可是在幹旱的西北卻是沒有多少詩情畫意,反而讓人心生煩躁。
還沒到傍晚,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客棧的夥計將門口迎客的紅燈籠點亮,並且給每桌客人都送來一盞油燈。
沐榮端起桌上的酒碗仰頭飲盡,身旁已經歪歪斜斜橫放了幾個酒壇,身邊坐著的幾人都是一同從清平山莊出來的弟子,奉命為楊珞押運貨物至巴蜀,路途迢迢卻沒料到一路走來如此慘烈,此刻每個人臉上都布滿了愁雲,神情很是愁苦。
楊珞和他的隨從坐在他們後麵的一桌,神色冷淡,看不出喜怒也不見有牢騷抱怨,安安靜靜地用飯仿佛從未遇到什麼麻煩一般,這般行徑看在清平山莊眾人眼中卻無形中多了另一番含義,幾個性子急躁的不免指桑罵槐,出言挑釁,楊珞一眾也是血氣方剛,見狀自然不肯吃虧,張嘴就像出拳似的,雖不見血卻也直戳要害,氣得對方心火直竄,恨不得一掌劈死他們,而楊珞一方巴不得他們出手似的,摩拳擦掌躍躍欲試,一時間,小小的客棧上方火藥味迅速升級,大有一觸即發之勢。
眼看著兩撥人已經擄起了袖子,準備大打出手之時,咣當一聲,有人從外麵推門而進,對著店小二吩咐道:“給我間上好的客房,切一斤羊肉,煮一碗素麵,要快。”
“要吃到別的地方吃去,”不知道是哪一邊的人沒好氣地喊道:“沒看見爺爺們在打架嗎?刀劍無眼,小心讓你做了滾刀肉!”
剛進來的那人抬手摘下頭上的鬥笠,露出麵容,不緊不慢地問道:“你說誰要做滾刀肉?”
“你爺爺……”話剛說了一半便沒了聲音,隻呆呆望著那人像見鬼了一般。
不待眾人反應過來,旁邊一直未說話的沐榮歡喜地叫道:“小柳,你怎麼來了?”
柳旭笑了笑,搖著手中的鬥笠說道:“你們怎麼待在這麼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害我一通好找,今天要是還沒找到你們,我都打算到前麵杏嶺鎮去等你們了。”
沐榮哈哈一笑:“再難找你不也尋來了?快來這邊坐,喝碗酒暖暖身子。”
柳旭笑著應好,隨著沐榮坐到桌旁,舉起碗剛要入口,隻見有人突然躥到她身旁,抓起她的手腕就往後院走。柳旭沒有防備,腳下一陣趔趄,口中連聲叫嚷:“慢點慢點,酒都撒出來了。”
話音剛落,另一隻手腕也被人抓住,柳旭身子一歪動彈不得,抬頭一看,楊珞和沐榮正目光炯炯地對視著,一個臉色陰寒,一個滿臉不屑,猶如寒冰遇上火焰,互不退讓又奈何不了對方,柳旭隻覺得頭上煙火繚繞,電閃雷鳴,異常熱鬧。
少頃,柳旭試著將一雙手腕從二人手中抽出,奈何那兩人的手掌像鐵鎖一般,死死扣著,互相較勁似的,誰也不退讓,柳旭忍不住抱怨道:“你們倆要眉目傳情,能不能找個沒人的地方?把我夾在你們中間,我很尷尬。”
楊珞聞言狠狠瞪了她一眼,隨後對沐榮說道:“我有事要同柳旭講,還請沐少俠行個方便。”
沐榮微微一笑,不甘示弱地說道:“我們師兄弟也有幾個月沒見麵了,我也有話要對小柳說,還請石公子行個方便。”
楊珞麵無表情地看著沐榮,外人看不出他的喜怒,可是攥著柳旭手腕的那隻手卻在一點點加重著力道,倒是讓柳旭異常清楚地洞悉了楊珞現在心中有多少怒氣,不到片刻她就受不住了,連聲呼痛,對沐榮說道:“十二師兄,我正好也有事問他,我先跟他講完,再陪你喝酒聊天。”
沐榮沒吭聲,柳旭忍不住著急起來:“老兄你行行好,我手要斷了!”
沐榮依舊紋絲不動,不過手上的力道卻是小了不少,柳旭一察覺到立刻扯著脖子衝後麵喊道:“小二,好酒好菜盡管端上來。”又衝著旁邊清平山莊的一眾人叫道:“愣著幹嗎?還不陪著十二爺去喝酒?想吃什麼隨便點,所有花銷算我的。”
十三爺可是清平山莊的財神爺,有她這一句話,籠罩在大家頭上的陰霾暫時被驅散而空,眾人歡呼著、笑鬧著,擁著沐榮坐到一旁,嗬斥著店小二快些上酒菜。柳旭暗暗鬆了口氣,眼角一瞥,瞧見楊珞的隨從還神色肅穆地站在一旁,便又叫道:“小二,給這幾位兄弟也上酒菜,都是自己人,別跟我客氣……”
柳旭話還沒說完,楊珞已經拖著她出了客棧,在一處不起眼的角落裏,將她按在牆上,神色惱怒地問道:“為什麼回來?你不是已經跑了嗎?為什麼還要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