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珞站在家門口的時候已經是大年三十的傍晚了，一身風霜，疲憊不堪，等到進了院落，四周安安靜靜的不見一個下人，除了貼了幾副對聯之外，冷冷清清的竟是一點過年的氣息都沒有。
楊珞詫異萬分，見書房亮著燈，疾步走過去，一推房門，一陣熱氣伴著甜絲絲的香氣直麵撲來，耳邊一陣驚呼：“呀！你回來了？”立刻讓他疲憊頓消。
柳旭此刻一手舉著一塊烤紅薯，嘴唇一圈星星點點地沾著不少碎屑，瞪圓了一雙眼睛望著楊珞，目瞪口呆的模樣分外可人兒，看在楊珞眼中說不出的嬌俏可愛。
柳旭放下手裏的紅薯，急忙走過來，伸手接了楊珞脫下來的銀鼠皮鬥篷，說道：“怎麼不提前讓人回來報個信？”
楊珞靠近炭盆，一邊烤火一邊回道：“也不比我快多少，直接就回來了。家裏怎麼冷冷清清的？你師兄和徐小姐呢？”
柳旭倒了杯熱茶遞給楊珞：“你走了沒幾天，巧靈姐家裏來信，說是她母親得了重病要她回去侍疾，我就讓師兄陪著她回京城了。”說完停了一瞬又想到件事接著說道：“你也知道他兩人現如今的關係，我怕夜長夢多再生波折，就給幹娘去了封信，讓她老人家派個穩妥的人回去替他們說和一二，爭取早日把親事定下來。”
楊珞聽完微微笑道：“這麼說來，你九師兄這次是要進考場被人相看，一個不留神有可能到手的媳婦就飛了。”
柳旭也笑道：“可不是，他走之前還在向我討主意呢。”
“那你怎麼講的？”
“這種事我哪裏有主意？隻能叫他嘴巴甜點，膽子大點，臉皮厚點，讓人家父母覺得把女兒嫁給他不至於受委屈，是個值得托付的，這就成了。”
楊珞笑了笑，飲了口熱茶，又問道：“他們倆走了，府裏的下人呢？”
柳旭回道：“也不知道你今天回來，我以為我要一個人過年，心想也用不著那麼多人伺候，就讓他們回家團圓去了，如今家裏隻留了一個門子、兩個灑掃家丁，再加上我自己，一共四個人。”
楊珞聽完苦笑道：“你就留了這幾個人，今晚的年夜飯怎麼辦？總不能就吃烤紅薯吧？”
“不是有我呢嗎？你別忘了，我在山莊可管著大膳房呢，每年的年夜飯可都是我操持的。你先去沐浴，等洗好了我們就開飯。”
楊珞回到房間舒舒服服泡了個熱水澡，收拾幹淨之後，柳旭已經將年夜飯擺上了桌，楊珞拿眼一掃，既有濃油醬赤的醬鴨醬肉、油燜筍尖，也有清淡脆爽的銀芽雞絲、清炒藕片，火爐上小火煨著的清燉獅子頭咕嘟咕嘟打著滾兒，鮮豔色濃的蜜汁火方讓人隻聞著味便已食指大動。
這一桌竟全都是自己愛吃的菜，楊珞不由得有些驚喜：“你怎麼知道我的口味？”
柳旭白了他一眼：“你當初賴在山莊做下的事這麼快就忘了？你跟沐師兄比著賽著折騰我，我恨不得掐死你們倆。”
楊珞訕訕一笑，自己給自己找台階下：“開飯吧，我一天沒吃東西了，餓了。”
兩人邊吃邊聊，因著過年，說的話也跟年節有關。
楊珞夾了一隻鴨腿放到柳旭碗中，說道：“明日還是叫灶上的人回來吧，你身子剛好，還是要小心一些。”
柳旭回道：“我跟灶上的張廚子說好讓他初三回來的，明兒就初一了，橫豎不過多等兩天，就別費事了。”
“那怎麼行？我要是沒回來你將就一下也就算了，現在裏裏外外也有二十多口人，你一個人怎麼忙的過來？一會兒還是讓人去叫一下吧。”
柳旭沒再出聲反對，專心致誌啃著鴨腿。
楊珞喝了口湯又說道：“今日是按我的口味備的菜，明日張廚子回來讓他做些你喜歡的菜式，府裏沒有的就去廣福園定，他家過年也不打烊的。”
柳旭嘬了嘬手指，說道：“不用麻煩，我不挑食的。這幾年在山莊裏過年人多還熱鬧些，以前在平湖就我一個人，我通常隻是炒一份年糕就算了。”
“炒年糕？”楊珞眉頭微蹙，“年夜飯你就吃炒年糕？這也太簡陋了吧？”
“那可不是普通的炒年糕哦，我加了很多料的，鮑魚、海參、香腸、臘肉還有各種山珍，一點都不簡陋。”柳旭說著臉上還帶著得意的笑容，絲毫未覺得自己過得淒慘。
楊珞看著柳旭眼神複雜，想著那幾年她一個人孤零零漂泊在外的情景不禁歎了口氣，幽幽說道：“可總歸是過年，一桌酒席總是要預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