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鈞不是不講理的人,因此也沒有辦法拿眼下的秦湛怎麼樣。
隻是,他隱隱覺得,如果不像這樣看緊了秦湛,隨時矯正秦湛的行止,隻怕秦湛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來,很可能會再次步向前世那個令人絕望的未來。
……那個,他並不希望再一次經歷的未來。
傅鈞本非嗜好殺戮之人,雖然立誓在必要之時不會對秦湛手軟,但還是不希望以殺人的方式去解決問題。
假若秦湛可以約束言行、不再為非作歹,那麼,他也可以像今時這樣與秦湛和平共處。
即使,無法再回到過去那般親密如兄弟,也無法避免對秦湛一舉一動的猜疑顧慮。
當晚,對郭僖和劉劭二人的處罰便已落實,並將此事前因後果悉數昭告丹霄派上下。
郭僖、劉劭雙雙招認,他們在最近三年內門弟子試煉考核中,為謀私利,以不屬於考核之內的兇惡幻術謀害了外門弟子共三十四人,罪無可赦。
律法長老莊行之聞知大怒,將兩人立即廢除修為,逐出門牆,並獲得宗主陸淮風首肯後,下令處以極刑,以祭數十名冤死之魂。
莊行之又因為郭僖是他門下弟子,而劉劭也是他的表侄,兩者皆與他有關,對此事十分愧恨,便欲引咎辭職。陸淮風不允,兼之凝丹長老穀玄與清心長老貝君瑤齊力勸說,莊行之這才肯繼續任職律法長老之位。
陸淮風又道,若莊行之心懷愧疚不安,無法消釋,不妨以後皆親自負責試煉考核一事,便無人再敢搗鬼,今後像這樣的事情也不會再發生了。
莊行之當即答應下來,卻猶覺抱憾。
此外,又因為得知郭僖、劉劭會謀害其他外門弟子的起因,是想讓自家親戚進入內門,故此隻怕試煉心得私相授受之舉難以避免,莊行之為求公正,便下令更改試煉考核規則,今後內門弟子的親戚故舊,一律不得參與試煉,必須另外單獨接受長老以上的親自考驗,所經歷之事亦不得外傳,這樣才能杜絕任何不公平的優勢。
子時,傅鈞和秦湛聆聽完莊行之對每位內門弟子的再次訓誡後,這才一併走回寢居。
傅鈞心情頗為沉重,臉色自然不算太好看,卻見秦湛也並沒有大仇得報的喜悅之情,神情竟是分外的淡然安靜。
他才把目光一掃向秦湛,秦湛便已察覺到了,立時抬眸一笑,瞬間便顯得神采煥然:“有什麼想問我麼?”★思★兔★網★
傅鈞卻是靜了一下,才道:“郭劉二人作為試煉一案的禍首,如今終於伏法受誅,你為何不見喜悅之意?”
“意料之中的事,何須欣喜?在我親自出手後,他們遲早會有今日之結局。”秦湛語氣極淡,似乎並不把郭僖和劉劭的下場放在心上。
傅鈞又是沉默了片刻,忽道:“秦湛,若是師父他們因為某些緣故……無法將禍首繩之以法,你又會怎麼做?會不會……暗中將他們殺死,以報仇恨?”
秦湛雙眸中似乎閃過一絲淡淡的訝異,答覆的話卻並沒有猶豫:“應該吧。算計你我的人,我可沒有那個度量去放任他們逍遙自在。而且,若他們不死,來年的試煉考核,還是會死不少人。換作是你,也不會不予以處置吧。”
傅鈞默然不語。
“為何會如此問?”秦湛複又問道,“難道你認為師父與律法長老等人會處事不公?”秦湛說著,臉上表情無比認真,絲毫沒有傅鈞這麼想會不會離經叛道、不敬師長的念頭。
傅鈞胸口一窒,登時暗悔失言,強行辯駁道:“不,我隻是隨口一問而已。”
“好吧。”秦湛便不再追究,隻轉而言道,“丹霄派是為道修三大正派之一,門下弟子數千,偶然出了幾個敗類並不為奇,但自宗主以下,絕大多數人應該還是一心向善、積攢功德。”
傅鈞頓時有點欲辯又無法辯解的氣悶,心想著明明是自己怕秦湛會這麼想岔了才對,怎麼如今卻變成了是秦湛在開解自己?
他深深吸了口氣,隻覺得心境漸漸平靜下來,神智一片清明。
前世的劉劭和郭僖也從不無辜,隻是前世的他,並不知曉這些駭人聽聞的真相而已。
那麼,假若前世真是秦湛暗中算計劉劭,讓對方跳崖自殺,也許也並非一樁錯事。
隻是,就算劉劭二人的死因是死有餘辜,但他絕不相信蕭雲暉前世那樣慘烈的下場也是罪有應得。
傅鈞在心底對自己說。
——秦湛,你最好不要對大師兄有什麼異念……否則……我絕不會饒恕你。
傅鈞心中湧起一陣寒意,臉上亦是一片漠然。
仿佛在心裡說出最後這幾個字後,胸口便似乎生出一道無形的巨大冰劍,將整個心肺完全穿透,同時將渾身的血液盡數凍結住了。
傅鈞緩緩呼出一口氣。
他不想去多想自己此時複雜難辨的情緒,對秦湛又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感,他隻知道,他目前應該做的事,以及未來想要避免的事,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