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摟住師父的脖子,越發哭的厲害,“師父,你不懂。”
師父忍不住噗的一笑:“我不懂?”
我重重嗯了一聲,傷心欲絕:“師父就是那老狐狸,我就是那小狐狸,師父你要是死了,誰給我做飯?誰給我製衣?銀子給別人花?”
我哭的眼冒金星,這才發現,師父他真的很重要,他不光長的好看,用處還很多,萬萬不能死。
“老狐狸”卻笑了:“靈瓏,我不會死的。”
我的眼淚戛然而止:“為什麼?”
他一本正經道:“我吃過長生不老藥。”
我破涕為笑:“那太好了。”過了一會兒,我又覺得不對,在他胸`前抹了一把鼻涕,眼巴巴問道:“師父,那我呢?”
師父嘿嘿一笑:“你當然沒吃了。”
我嗷地一聲,哭的越發豪放,大有山崩地裂海枯石爛也不罷休的架勢。
師父捏著我的鼻子笑道:“《十洲記》上記載,祖洲瓊田裏生有養神芝,人死不到三日,以草覆之皆可活,服之可令人長生。等你長大了,師父乘船帶你出海,采了養神芝給你當青菜吃。”
我對師父的話深信不疑,當即便止住了眼淚。自此,那本《十洲記》便被我翻了個稀巴爛。身為一枚凡人,誰都有顆怕死的心。
師父一向大手大腳奢侈浪費,那本被我翻破了的《十洲記》他卻沒扔,用絹布裝好,放在他的書架上。小軒窗前,三月豔陽豪爽大方地傾瀉了滿桌春暉,我坐在桌前,漫不經心地翻了幾頁,扛不住春困,竟然入了夢。
夢裏好生的顛簸,似是乘船出了海。恍惚間不知行了多少海路,突然海水變得清澈透明,波瀾不興,猶如一塊凝集了天地精華的水晶,玲瓏剔透,廣袤無垠,其間漂浮一方碧如翡翠的綠島,雲蒸霞蔚,日月搖光,青石礁岩間遍生奇花異草。
我心中暗喜,摩拳擦掌正欲上山去薅那仙草,忽見海邊的礁岩上站著一人,肩上停著一隻鷹。
煙霞之中,那背影風骨錚錚,遺世獨立,襯著身後的海闊天空,雲山霞海,仿佛已經站了地老天荒的辰光。
我怔然凝睇那個背影,一種熟悉之極的感覺湧上心頭,但卻想不起他是誰。
海潮湧起撲上他的衣角,他終於轉身,就在這時,突然當空響起幾聲晴天霹靂將我霹翻在地……
我狼狽睜眼,隻見眉嫵正晃著我,笑得仙女一般。
“鷹兒帶了師父的信來。”
“師父什麼時候回來?”
“信中未說歸期,隻說他有一位至交要來伽羅,讓我們好好收拾負雪樓招待這位貴客。”
貴客?
我心裏暗暗納罕。師父為了維持神醫和世外高人的神秘高大形象,幾乎從不邀請外人前來。偌大的伽羅,不外乎我們師徒三人,外加一隻海東青拿雲和狐狸旺財。今日怎麼突然有興致邀人前來作客
我懷揣一肚子困惑和眉嫵去了負雪樓,將屋子仔細打掃幹淨,在桌上的玉瓶裏插上新開的桃花。
屋內窗明幾淨,煥然一新。眉嫵坐在紫檀桌前,若有所思地捧著臉頰,模樣甚是深沉。
“靈瓏,師父此次神神秘秘地出海,莫非是去了瀛洲?傳說那裏乃是仙人的居處,你說,師父所說的貴客,會不會是位仙人?”
我笑笑未答,其實心裏也很好奇這位貴客的身份,因為師父素來連昶帝也未放在眼裏,究竟是怎樣的人,竟然入了他的法眼,承得起一個“貴”字?
三日後便是四月初一,天未亮我便從床上爬了起來。
伽羅位於東海之濱,海水縹碧,風煙俱淨,島上生有一花,名叫朝顏,有止血神效,其花隻在芳菲四月朝陽初升的那一刻盛開,彈指便謝,短如流光。師父出海之前命我切切不可忘記采摘。於是一大早我就趕到海邊的方寸靈台。世間唯有此處,生有朝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