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 章
順著他修長白皙的手指,我回過頭,看見一個婷婷嫋嫋的身影極不婷婷嫋嫋地跑了過來。
翠綠色的紗裙提在手裏,露出內裏一長一短的桃紅色褲腳。鵝黃色的鞋子跑掉了一隻,還好,這是白沙灘不是泥巴地,赤著的那一隻腳,尚算雪白。
衣衫不整倒也罷了,那頭發為嘛也不束?定是剛從被窩裏被拿雲叫起來。所幸,長發柔順墨黑,飄在風裏,盈盈起伏,倒也好看。
不料,突然一陣風來,嘩……
我扶額不忍多看,其實,師父的介紹倒也不失精準。
眉嫵奔到跟前,突然停住了。
綠紗裙從她手中悄無聲息的滑了下來,蓋住了她的腳踝,她恍然不覺,望著容昇像是被定住了心魂,眼裏閃著我從沒見過的光。
我拉了拉她的衣角,“眉嫵,這位是容昇公子,師父信中的貴客。”
她的臉上飛起了兩朵紅雲,這是我第一次見到她的羞色。
那麼多人驚豔於她的美貌,為她肝腸寸斷,為她尋死覓活,我卻從見過她在一個男子麵前局促羞赧,原來,隻是時機不到。就像是方寸靈台的朝顏,隻在芳菲四月朝陽初升的那一刻盛開。
她手忙腳亂地將長發挽起一個發髻,屈身道了一個萬福,柔軟曼妙的身姿,像是等了一冬東風的柳。
我驚豔於眉嫵的綻放,更驚訝於容昇的平靜。他竟然沒有眼中放光,嘴角微張,目光更沒凝在她臉上,卻落在她的腳上。
他放下手中的篋笥,從袖中抽出了一塊絲帕。
“小心沙子硌了腳。”
他彎下腰,握起她的腳,用絲帕包起,打了個結。
雪白的腳麵上,是一叢蘭草。
原來世間還有這樣一種溫柔,可以讓人如此的神魂顛倒。我隻是旁觀,也已醺然。
眉嫵怔立失神,像是被施了仙法,整個人都發著光。
我突然間覺得自己好似多餘,便識趣地先走一步。
不遠處的沙灘上有一隻鵝黃色的繡鞋,我上前撿起,抖掉上麵的白沙。回頭看去,沙灘上的一雙璧人,仙姿玉色,背襯一天霞光,無垠碧海,說不出的諧美動人。
我想起一句詩:金風玉露一相逢,便勝卻人間無數。
隻是這一場相逢,不知是劫是緣。但不管是劫是緣,能在年華最盛時遇見命定的那個人,已是三生有幸。
不知我的那個良人,又在何處?我很難得地思索起這個問題,心裏閃過無數種可能。
最唯美的某過於有一天突然不期而遇狹路相逢,他捏著我的臉頰,咬牙切齒道:死丫頭,老子找了你二十年了。
最淒婉的莫過於,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死翹翹。
因容貌問題,我覺得淒婉的可能遠遠大於唯美的可能。
胡思亂想間,眉嫵走到了我跟前。我把鞋子遞給她,她解開絲帕穿上鞋子,拿著那方絲帕,一臉羞色,好似要還給容昇,又稍覺不妥。
“包了腳丫子的,還給人家幹什麼。”我替她做了決斷,接過帕子塞進了袖管。
容昇噗的笑了一聲,並沒有取笑的意思。
眉嫵的臉一下子紅了,偷偷掐了我一把。
我呲牙抽了一口涼氣,其實我是一片好心,想拿回去洗洗,給她留作紀念,通常戲文裏都將此叫做定情信物。
走到杏林苑,旺財呼呼幾下跑到了容昇的跟前,他彎下腰身摸了摸它的頭,奇怪的是,旺財竟然不閃不避也不怯生。
穿過竹林,便是負雪樓,靜幽雅致地藏在一片碧綠盈翠之後,這是師父仿照雲南民居蓋的一幢白色小樓。說起來,容昇倒是第一位客人。